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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伟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待了一上午实在熬不住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姜晏维都没从被窝里出来。姜大伟还专门到他脑袋跟前,隔着被子跟他说了几句话,大体是爸爸先回去,歇一会儿过来给你送中午饭。
姜晏维没吭声,装睡。
过了会儿,姜大伟没来,周晓文先到了。
一中下课时间十二点,下午两点上学,这家伙肯定是逃了最后一节课。
周晓文进门就先把姜晏维从被窝里拖出来,对着他那跟顶着两斤铁饼似的脑袋研究了半天,还伸手摸了摸,然后来了句,“跟僵尸似的,没傻吧。”
姜晏维心情不好,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晓文就知道肯定没事,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跟他唠嗑,“昨天你可吓死我了,我寻思你要弄死郭聘婷呢。”
姜晏维靠在床上,“我还不如弄死她呢。”他现在看郭聘婷就跟仇人一样,碰见她还得揍一顿。顺便质问周晓文,“小爷我打架,你不会全程干看着吧。”
周晓文其实这事儿也挺气的,所以中午逃课就出来了,“屁!”他一句话否认,“你爸当时就抱着你冲出去了,我跟不上就在后面当着那母女俩报了警,说是后妈杀继子,她俩脸都吓白了。我寻思等你醒了就看不见她俩了。”
姜晏维眼皮撩了撩,周晓文接着说,“谁知道警察来了,问了问你爸情况,知道是后妻和儿子打架,两边均有伤没亡,就说是家庭纠纷,让自己调解。靠,早知道我先给张芳芳说一声。”张芳芳是他们同学,她爸是警局的一把手。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有着姜大伟的那番话,这事儿也就不那么气了。郭聘婷还是王聘婷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爸,他爸想家庭和谐,就算他脑袋砸出窟窿来,也是家庭纠纷内部解决,跟警察关系不大。
他躺着的这会儿也想了会儿,他……还是有点怪他爸吧。怪他出轨离婚办错事情,还怪他已经不够百分百的爱他了,他的爱分给了小三,也分给了那个刚出生的猴子,就剩下一点点给他了。
周晓文瞧他不说话,担心他想不开,“那你准备怎么办啊。你俩弄得这么不好,你爸天天上班不在家,要不你先避着点。”
姜晏维想说那是小爷的家凭什么我避着,可话没出口就知道这他妈的就是句嘴硬而已。那是人家家了,郭聘婷是女主人,跟他没关系了。他说,“不回去,找地住。”
周晓文靠了一声,然后说,“我家吧,反正也没人。要不你姥姥家?”
“不了,我爸要面子,住你家他不会愿意的。”至于姥姥家,姜晏维也否定了,“老两口跟着舅舅住呢,我去了人家烦,在学校旁找套房子住吧。”
周晓文气的不得了,“这什么事啊。他妈的我要是结婚,我一定不出轨,除了他们的妈我谁也不爱。我就要对我孩子好,天天陪着他们,陪他们玩,给他们买玩具,替他们给卷子签字,我……他们要什么我都满足。”
周晓文絮絮叨叨,姜晏维脑袋却放空了。他觉得结婚生孩子这事儿挺操蛋的,不是质疑周晓文,而是现实就如此。说出的话就如放出的屁,臭味散了就没用了。他爸一年前还是圈里模范丈夫呢,不出轨,陪他玩,什么要求都满足,可现在不也这样吗?
狗屁的家庭纠纷,脑袋上开瓢是家庭纠纷,是不是下回只要弄不死他,就是家庭纠纷了!
他心里拱着股火,不是过去一点就爆的那种,而是在慢慢蒸腾,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原地炸裂。
操他妈的出轨和小三。
等着下午,姜晏维就提出要去学校旁边住的事儿,他以为他爸怎么也要劝一劝呢。谁知道他爸就想了那么半分钟,就说,“也行,爸爸在旁边给你买一套精装房,派个保姆兼司机,爸爸每周过去陪你几天。”
他说话,姜晏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姜大伟一张胖胖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打架这一天,郭聘婷没空管家里,姜宴超直接肺炎了,又开始住院。孩子小,必须妈妈全心陪伴,姜晏维住家里,两边肯定都不消停。
他原本还想着怎么跟姜晏维说,他开不了这个口。孩子的房间被砸了,如今又要让他出去住,别说姜晏维,就是他也受不住。可人总有个抉择,姜晏维和姜宴超比,毕竟身体健康岁数也大了,一个是情绪问题,一个是性命问题,他总要顾及弱的。
他像早上一样,重复,“晏维,爸爸爱你。”
如果早上姜晏维是心如死灰,如今则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觉得事儿不是这么干的,不应该是提出来他爸否决吗?或者是就算我要走你起码要留留我,你起码要说句不舍得,为什么这么果断,是不是早就想弄我走了。
刚刚跟周晓文聊天时的云淡风轻(即便是表面上的)彻底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又要喷发了,凭什么啊?!
姜大伟有心陪他,可惜老二也在医院里,他总要去看看。待了会儿就站起来了,去拍姜晏维的肩膀让他好好吃饭,顺便跟他说,“新房间三楼带露台的好不好?”搬出去又不是不回来,周末也要住的。
姜晏维动也不动,“随便。”
大概是摸着了,姜大伟比上午感觉还好些,“好,那爸爸按着你的想法来。对了,过几天你弟弟满月酒会,你有同学要请客玩吗?爸爸给你准备好?”
他家往常办这种活动,都会给他留个小厅让他请同学过来,这次也是一样。
姜晏维憋着股气,装着没事的说,“好啊,还是原先那帮,十几个吧。”
满月酒会?试试看!
霍麒忙了一天,终于在晚上九点前吃到了晚饭,工地条件简陋,也不过一碗炸酱面配了两盘小凉菜。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直接解了西服扣子,拿着筷子搅了搅,就大口吃起来。那速度,一碗面不过五分钟的事儿。
助理彭越第一次见霍麒这个吃饭速度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霍麒身份的,跺跺脚就要地动山摇的霍老爷子的孙子。虽然不是仕途走得最好的老大的儿子,而是经商的老三霍环宇的儿子,可也是名符其实的霍家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怎么吃饭这么不讲究?
可时间长了,杂七杂八的话听的多了,他也就明白了。
这位的身份不那么瓷实,跟着妈过来的,虽然改了姓和名,看着好像霍家人了,其实完全都不一样。譬如霍家这一代都是林字辈,霍麒的大哥就叫霍青林,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命名法,唯独霍麒不一样,就跟白天鹅中站了个黑天鹅似的,虽然都是天鹅,可一眼就看出来不同了。
虽然对于霍麒的妈林润之来说,她这一生是成功的,即便嫁了人生了孩子,都能中间奋起,再嫁豪门。可对于霍麒来说,起码以他这个普通人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一只黑天鹅要经受多少的目光洗礼才能在白天鹅群中长大?所以他也就理解了他老板的创业史。
如果霍麒真的享受霍家带来的一切的话,就不会从小开始,就想着法子赚钱,就不会时至如今,明明在北京背靠大山好过活,却一直外发展,从不回去。
只是,林润之没想通这点,恐怕,依着彭越这七八年对林润之的了解,林润之八成觉得自己很对得起这个儿子,甚至为之得意。
所以,他们母子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偏偏霍麒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每次电话都是让林润之戳心戳肺。
他瞧了瞧手中闪烁的电话,是真不忍心,可他一个助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略微拖一拖,眼见着那碗面下去了大半,这才走过去,“老板,您母亲的电话。”
霍麒顿了一下,这才放下筷子,接过手机,一边抽了张纸擦擦嘴,一边叫了声妈。
彭越就知道,这顿饭就这么结束了,他叹口气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面碗,特别心疼他家老板,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麒接了电话,就听见他妈在那边质问,“霍麒,你哥哥是为你好,你为什么总是不领情呢!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一起长大,霍青林是独子,对他而言,你比他的堂兄弟亲多了。你这样不知好歹,再热乎的心也会凉的。”
提到霍青林,霍麒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一些。
前几天,霍青林又打了电话来,再次游说他前往南省发展。作为霍家的孙子,霍青林上半年才调任南省,主政一城。他那人向来雷厉风行,背后又有霍家撑腰,这半年下来,听说风调雨顺,形势一片大好。尤其是霍青林力主的开发区,已经进驻不少企业,效果相当不错。
霍麒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没想到霍青林居然又把这事儿跟他妈说了,可真是难为他了,堂堂霍家的大少爷,居然肯跟他妈搭腔。
霍麒回答他妈,“妈,我不需要靠任何人,不用提这事儿了。”
林润之显然对他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对,你是自己创业,可我问你,你创业的钱都是霍家给的吧,你创业的见识都是霍家培养的吧,既然都分不开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你但凡愿意,事业可以比现在成功百倍!”
这话说得霍麒哑口无言,如果从小学开始攒下饭钱最后汇集成本钱做生意算的话,如果从小在霍家长大算的话,他的确不是靠自己,他即便没有依靠霍家的任何资源,也无法剥离自己从霍家长大的这些岁月。可这并不是他愿意的,他宁愿在自己的亲爸身边,跟他过着平凡但踏实的日子,而不是生活在那个精致的牢笼里。
可他们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的沉默助长了林润之的气势,或者多年的富贵生活已经让她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她咄咄逼人,“还有,上次给你介绍相亲的女孩,你为什么拒绝了,居然跟人家说什么最近几年都要待在秦城,对回京没有想法。你长在北京,父母都在北京,生意也在北京,你在秦城干什么?你是不是去见郭如柏了?”
郭如柏三个字一提,林润之仿佛被扎到了痛处,不容他回答,立刻跟着说道,“你去见他了?不准去!霍麒,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你不能去见他!”
霍麒并不愿意听林润之用这种口气谈起他的生父,好在他心性一流,并没有吐露自己的小动作,“没有,我没见过他。”
“真没有?”林润之又强调了一遍。
霍麒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妈。”
林润之放了心,又嘟囔了一遍,“没有就好。你哥哥的提议你好好想想,另外,快过年了,今年记得回来,别让我为难。”
霍麒哦了一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