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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三月,大宋谴去为辽帝贺生辰的使团也回来了,还包括他们在大辽代购的大量物品。
通过耶律袅履和郑凌的关系,云雁回的需求也被使团带回来了,那就是相当数量的西瓜种子,和一些北珠,而且耶律袅履还特别贴心地让他们那边的瓜农把栽种注意事项写了下来,并翻译成汉文。
云雁回看了一下,种子有黄有黑有红还有白,据说长出来之后,瓤也分红白,根据瓜农所说,寄来的数量大概够种八十亩。
这时候的西瓜在大辽那边的亩产大约是四千斤,比现代少了一半多,云雁回以前也采访过农产品销售,他知道现代的西瓜亩产能有一万斤。
而且这其中还有很多区别,比如现代的西瓜经过改良,肯定瓜瓤更多,但是也容易生病。而古代的西瓜生存能力更强,不容易生病,瓜瓤相比会少一些,也没那么红。
云雁回早在郑凌给他报信的时候,就找了然商量过了,要一起种水果。了然便在寺里留了五十亩地给他,现在还差三十亩,暂时没有空的,但是等一批蔬果收获,就能空出来了,分批种也没有关系。
根据辽国瓜农的说法,他们是以牛粪覆棚而种,云雁回在这方面真没有什么创新技术,只能按照他们的方法,交给了大相国寺的僧人们。
云雁回想了想,西瓜大概是长三四个月就输了,现在是三月,如果不遭到什么天灾,顺顺利利的,这批西瓜能收获几十万斤,即便刨去留种的部分,今年最热的时候,也有足够的西瓜吃啦!
云雁回一想到这一点,就笑得要睁不开眼了。
一想到自己的西瓜,云雁回就忍不住老是往大相国寺的瓜棚里跑。
因为是新水果,而且云雁回特别看重,大相国寺的人知道他眼光没错过,所以也很重视,特别在瓜地旁搭了棚子,叫僧人常驻看着。
云雁回跑去蹲在瓜地旁一看能看半个小时,叫那些僧人好生好奇。
“云师兄啊,这个瓜到底有多好吃,您几乎天天都来看。”说这个话的是一个青年僧人,看起来比云雁回还大上几岁,却要喊他师兄。
这是因为僧人同辈之间划分长幼不是看年岁,而是看戒腊,也就是出家受戒的时间长短。
云雁回虽未出家,但是也按照他入门的时间——大家都知道那什么逐出门墙只是一个形式,现在更是随着形势不同,而变得如同不存在了。
所以说,这个受戒没有多久的僧人还要喊比他小的云雁回做师兄。
这还算好的,云雁回还看到过一把年纪刚受戒的老头,要管十几岁的少年叫师兄呢。
“你不知道,这个瓜,特别特别好吃,比甜瓜要好吃多了,瓜瓤水又多又甜,还清凉解渴。”云雁回说着,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你看着吧,等瓜熟了,我还得叫师父派人来守夜。”
“嗯嗯嗯,那么好吃,说不定会有人来偷瓜呢?”这僧人听得也一阵向往,既然云师兄都说好吃了,那肯定是极为好吃的。
云雁回恍惚道:“不止是人,说不定还有猹呢?”
僧人:“???”
云雁回:“哦,没什么。”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播种之后不过□□天,瓜苗已经发芽了,嫩嫩绿绿,看上去极为清新可爱。云雁回十分满意,站起来拍了拍那僧人的肩膀,“它们就交给你了!”还有我的幸福!
“好的,师兄。”这僧人紧张地应了。
……
随着西瓜种子一起来的,还有两颗北珠,中等个头,莹润富有光泽,雾纱纱的,特别好看,另配了一些普通的珍珠,但也都是圆润好看的。
就这些,也花了云雁回整整三百多贯,不过他丝毫不觉得肉痛,换算过来,这样品质的珍珠,在现代同等价格是肯定买不到的。
云雁回拿到北珠之后,就跑了一趟潘楼街,在那里的珠宝行订做了两样首饰,叫他们设计一下,把两颗北珠和小珍珠分别制作一下,又付了定金。
这个年代金银制作相当成熟了,而且工匠们的审美也很好,所以云雁回听完大致的方案就十分放心。
今日正是约定好的取货之日,云雁回从大相国寺出来,就直奔潘楼街的珠宝行去了。
掌柜见了云雁回,也将他的东西捧了出来,分别装在两个木盒里。左边那一个,是要给郑苹的,做成了颈饰,胆形嵌珍珠银坠,用花丝工艺绕出如意头、卷草纹等等花样,一颗颗珍珠被绕在其中,尤以中间硕大的北珠最为光彩醒目。
只缠绕,不用穿孔之类的固定,若戴在身上走动,它们甚至会在镂空花丝里轻微晃动,尤其是那颗大的北珠,然而可想见晃动时的光泽照着面容,会十分好看。
云雁回看得出来工匠绝对是用了心的,不说别的,这花丝工艺绝对就配得上北珠,自有这项工艺以来,可是大多都被皇室垄断。
云雁回又打开另一只木盒,这里面装的则是一支发簪,上面是花缠枝的立体凸花,北珠被镶嵌在顶端,同样是摇摇欲坠,但又不会落下来。这一个相比颈饰就青春气息更浓,正是给双宜做的。
“费心了。”云雁回轻声说道,将两个木盒收起来,又付了掌柜剩下的钱。
这时云雁回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雁哥儿。”
他听着声音是从上面来的,抬头一看,竟是二楼楼梯上站着一位贵妇,对他招手。
云雁回走到了楼梯下方,抬头唱喏,因为这贵妇不是别人,正是赵允初他娘,八王妃。
王妃笑盈盈地道:“真是巧了,雁哥儿,你来给你阿娘打首饰么?”
云雁回答道:“正是,此前托人从辽国带了北珠回来,给阿娘和阿姐打了首饰。”他还将两只木盒打开,不远不近给王妃鉴赏了一下。
王妃轻轻点头,“不错,形制精巧,珍珠配得也好。”
既然连王妃都这么说,可见的确是好手艺了,云雁回开心得很。
“雁哥儿真是有心了。”王妃十分感慨,像她的儿子们,哪个想到给她打首饰了啊,而且工匠这么用心,定然是雁哥儿特意嘱咐过的。
云雁回就冲她傻乐。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件烦恼事呢,”王妃忽而蹙着眉道,“雁哥儿,你同我家小郎走得近,可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吗?除了去上朝和衙门,回来便是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房中,好些有心事的样子。”
云雁回:“呃……”
王妃扶着栏杆,出神地想:“难道,是喜欢了哪家女娘,犯相思病了?”
云雁回:“……”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出奇地准,虽然赵允初不是看上哪家女娘,但是的确是为感情所困啊!
本来想冷处理的,但是因为中蛊一事,冷处理是无法了,云雁回也是觉得棘手,所以迟疑了很多天都没敢去找赵允初,赵允初也来找他。
现在听王妃这么一说,云雁回只得叹气道:“我去看看他吧。”
王妃对他一笑,“那边有劳你了,他向来听你的话。”
……
如果在这件事上,赵允初也很听话就好了。
云雁回站在赵允初房门外,这样想着,他抬手敲了敲门,“小初,开下门,是我。”
半晌也不见有人应,云雁回几乎要以为没人在了的时候,赵允初的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什么事……”
“你不开门吗?”云雁回猜想,可能赵允初不太好意思见他,可以理解,“算了,我就这么说也行。”
听赵允初之前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应该就在门后边。
反正四下也没人,云雁回便背对着门,一边注意着这位没有人走近,一边说道:“我就直说了,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你对我可能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但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你在青春期,对性的认识不够深,也可能因为周边的环境,比如你三哥,导致取向也有些朦胧不清,又理解错了一些情感。”
云雁回说得非常含蓄,也非常委婉,甚至隐去了诸多关键词,但是意思还是比较明显的。
这时,他听到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抽泣声。
云雁回:“……”
云雁回干巴巴地道:“当然,我不是否定你的感情,也不是说你一定就应该去喜欢女人,我觉得你也没有什么错……”
然后云雁回听到了类似挠门的声音,他觉得以他对赵允初的了解,这可能是赵允初在表达不解——没什么错?
云雁回低着头道:“但是你还小,还未加冠,我比较支持你把它当成年少时的一件有趣的事,日后你回想起来,也许好笑,也许回味,但是都已经过去了。而那时候你,我,或者还有郑凌,我们还是能在一起吃酒。”
意思同样很明确了,无论赵允初以后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云雁回都可以支持他,但是他们俩不行,如果赵允初肯放下,那大家继续做朋友,但是像郑凌那种纯洁的友谊。
反之,则是云雁回没有明确说出来的。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万分遗憾地到此为止了,而时间同样会抹平一切。
房门之内,赵允初蹲在门边,头深深地埋下来,久久不说话。
云雁回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回答,“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
云雁回刚刚走出去几步,这时候门被打开了,赵允初手扶着门站在里面,表情很平静,但是有点发红的眼睛泄露了他之前的情绪。
可能是错觉,但是云雁回觉得赵允初好像突然之间稳重了很多,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太过沉静了吧,而且以赵允初的身高,云雁回总觉得有点压迫感,让他很不自在。
赵允初的眼睛和云雁回对视了一会儿,就垂下来,低声说道:“对不起,雁哥儿,你说得对,我现在还小……”
云雁回顿觉松了口气,“对,对,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你没事吧?”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话会不会还是不够委婉,毕竟在这方面他可没有太多经验。虽然赵甜甜真的很听话的样子,但还是他觉得隐隐有点不对。
赵允初把半边脸藏到门后的阴影里,“有事呀,我想先哭几天,然后才能恢复。所以,雁哥儿,我先不送你了。”
云雁回:“……”
哦,好有道理啊。
失恋的人状态不对也正常,要一个人哭会儿更不过分,但是作为拒绝了别人的那个人,云雁回感觉到自己说什么都有点不合适,于是只能尴尬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