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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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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卿不言, 他仰头看着高座上的女子,身后人见他异样,都赶了上来, 随后就见到金座上的李蓉。

跟在后面的华乐最先反应过来, 她见李蓉坐在高座, 不由得疾呼:“李蓉你做什么?那是父皇的位置,你疯了!”

“父皇病重, 太子受伤未愈, 特命本宫监国, 福来。”

她抬手:“宣读圣旨。”

福来应了一声:“是。”

说着, 他将手圣旨铺开, 在一片震惊中, 稳稳当当宣读了上面册封李蓉为监国长公主的内容。

他宣读圣旨时, 外面厮杀声越近。

苏容卿一直看着上方的李蓉,李蓉毫不示弱, 平静注视着他。

圣旨读完之后,福来笑着看着众人:“诸位大臣,圣意已达,入殿吧。”

没有人动, 华乐环顾四周,想上前,又不知为何,有那么几分怯意, 只能怂恿着其他人:“你们呆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上去把她拿下!”

“苏容卿。”

李蓉见其他人久不做声,她唤了苏容卿的名字:“入殿。”

苏容卿得李蓉的话,他一掀衣摆,提步走入大殿。华乐正要说话, 旁边顾子道便提醒道:“殿下,稍安勿躁。”

顾子道是礼部尚书,这里的元老,就算无知如华乐,也知要尊敬几分。

所有人看着情况,就见苏容卿上前,停在台阶前不足三丈,李蓉见他立身不跪,微抬下巴:“入殿不跪,尔乃乱臣贼子乎?”

“昨夜宫变,未见天子,臣不敢跪。”

“为何不敢?”

“怕跪错叛贼,有辱天尊。”

“你陈兵在外,你不为贼,还有谁敢称贼?”

“太子李川,”苏容卿提了声,“殿下,昨夜太子攻城,蒙蔽殿下,劫持圣上。微臣为救圣驾而来,还请殿下勿忧。来人,”苏容卿抬手一挥,“平乐殿下受惊,将殿下带下去休养。”

“放肆!”

李蓉厉喝,大殿之中,密密麻麻士兵瞬间陈列在前,指着朝臣。李蓉盯着众人:“太子昨夜根本未曾入宫,陛下如今圣驾安好,尔等强行攻城乃谋逆之罪,还不退下领罪!”

李蓉一番话说出来,众人脸色巨变。萧乾转头看了柔妃一眼,柔妃皱起眉头。

苏容卿抓住关键,只问:“太子未在宫中?”

“太子昨夜出城养伤,”李蓉看着有些慌乱的众人,声调平稳,“故而,本宫代理监国。诸位大臣,谋害圣上乃抄家灭族的死罪,此罪今日不问,总有一日也会问,再不济,史官笔下遗臭万年,想必各位大人,也不想如此。”

李蓉的话让众人有些迟疑,他们本是以为李川如今已经把李明杀了,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杀了李川。

可如今李川不在宫中,皇帝甚至还活着,他们攻城的行径,便显出几分荒唐可笑来。

谋杀天子,这样的罪,权势滔天时尚会有人质疑,若有一日权势不及,便是抄家灭族的祸根。

天子于这些百年世家心中或许算不得个东西,却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伐害。

华乐见这些人迟疑,一时有些慌了,她不由得拉了柔妃的袖子,柔妃低头沉思着,众人迟疑之间,苏容卿声音响了起来:“我欲与平乐殿下一谈,不知众位可否行个方便?”

苏容卿突然的提议让众人有些诧异,柔妃抬起头来,目露冷光,在众人犹豫之时,柔妃开口轻笑:“既然苏大人有事和平乐商谈,我等也不打搅了。诸位,”柔妃转头看向众人,“我们一起在外恭候吧。”

说着,柔妃便拉着“李诚”主动提步,领着萧乾等人一起出去。其他人面面相觑片刻,也跟着出了大殿。

李蓉看着苏容卿的人都退出殿外,苏容卿仰头看着她:“殿下?”

“殿下,”福来转头看向李蓉,“苏容卿毕竟是男子,万一对殿下存谋害之心……”

“退下吧。”

李蓉出声,福来顿了顿,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领着人从大殿中离开。

临走之前,福来带着人按着苏容卿的吩咐,在大殿中布下茶桌茶具,最后一个退开。

所有人出了大殿,便都散开,各自站在一边,低低私语。

萧乾站在柔妃身后,压低了声:“二姐,太子没有动手,如今这些老不修怕是有了异心。”

“不会。”柔妃看着宫门前正在不断进来的士兵,“入了宫,现下谁都跑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和大臣商议着的顾子道似乎和他们做了什么决定,同王厚敏点了点头,迎上前来,朝着柔妃行了一礼:“娘娘。”

“顾尚书。”

柔妃赶忙还礼,顾子道看了一眼大殿,笑着道:“娘娘,看来……如今有些误会。陛下既然没有出事,看来太子殿下或许也不是谋反,我等方才商议,要不……”顾子道打量着柔妃的神色,“大家还是散了吧?”

“若当真是误会,那自然是要退下向陛下请罪的。”顾子道的话并不出柔妃所料,她转头看向内宫,“可如今陛下还没见着,谁知道李蓉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呢?如今我等也已经在宫中,不如让妾身入内宫一探,看看,陛下到底是活着,还死了。”

得了柔妃的话,顾子道盯着柔妃许久,柔妃笑了一声:“顾大人觉得呢?”

“确认陛下安危,当然是必要的。”

顾子道似乎很满意柔妃的答案,他行了一礼:“我等会倾力协助娘娘入内宫。”

“那,谢过顾大人。”

“来人,”柔妃转过头,抬手指了一旁的福来,“将这投靠乱臣贼子的老贼拿下!其他人随我入宫面圣!”

“阿乾,”柔妃转头,看着萧乾,嘱咐得别有深意,“去宫门守着,以免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萧乾听明白柔妃的暗话。

这些世家都是墙头草,为了利益来,就可能为了利益走。

他们如今要把这些世家绑起来,帮在一起,萧氏若出不了宫,谁都别想出。

柔妃说完之后,便领着人朝着内宫走去。

华乐跟在柔妃身后,压低了声:“母亲,要是父皇还活着怎么办?”

“他不会活着。”

柔妃果断开口:“只要我们见到他,他一定已经死在李川手里了。”

华乐听到这话,震惊抬头,她看见柔妃有些发白的脸色,一时之间,她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宫刚刚沦陷时,公主府内,苏氏、顾氏的亲眷被关了几个屋。哭啼求救之声不断传来,裴文宣站在庭院中,童业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走到裴文宣身后,低声道:“公子,苏家和顾家的家眷都在这里了。”

“王家呢?”

“还没攻下来。”

“有放跑人吗?”

“没有。”童业摇头,“王家闭门不出,没有人出来。”

“宫里呢?”

“宫门已经破了,苏氏旗已经立在城头,苏容卿带着柔妃、王厚敏、顾子道等人进去了,据说早朝并未取消。”

“宫门花了多长时间破的?”

“半个时辰不到。”

裴文宣听到这话,闭上眼睛。

半个时辰不到攻破皇宫,可见李蓉几乎没有在宫城外布防。她将所有兵力收归了内宫。

而早朝正常进行,也就是她在外宫。

这样的举动,以李蓉的性子,只预示着一件事——

李明未死。

李明不死,李川的罪名就无法坐实,那些世家始终心存犹豫。她收归兵马在内宫,就是希望保全剩下的军力,一旦李川找到机会反扑攻城,这些军力就可以里应外合。

在这种情况,她在外宫,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

以她的生死,拖延时间。

她知道,从她留在宫中那一刻,她几乎就没有生还可能。

无论李川是输是赢,只要攻城,她就是人质。

“公子?”

童业见裴文宣闭眼久久不言,不由有些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容华既然给上官雅通风报信,可见苏氏本身并不想参与这些,苏容华会拦住天守关过来苏氏的军队。明日清晨,荀川的军队也就到了,到时候,外城就是荀川的军队对王氏带来的一万军。”

“昨夜羽林卫、裴家、上官家的军队还剩下八千人,其中六千被殿下收归宫中,还有两千在咱们这里。”

“而城中,苏氏等世家约有一万家兵,陛下那边御林军加宁王的人,约莫还有七千。”

“那我们还有胜算吗?那些想咱们死的世家有两万人,我们这边不到两万,陛下那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能赢。”

裴文宣睁开眼睛:“必须赢。”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鼓声。

“咚。”

“咚咚。”

随着鼓声而来的,是赵重九提剑急入,他站在门口,克制住激动:“驸马,荀川军队已到,攻城了!”

裴文宣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听着外面的战鼓声,停顿片刻后,立刻吩咐:“赵重九,你即刻带一千人去城楼同荀川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速度要快。”

“告知裴晓,将王氏家眷带入公主府后,守住公主府,听我命令。”

“童业,吩咐人将府中还有的孔明灯都升上去,让人焚香备水。”

“公子?”

童业有些不明白,低头,面上露出几分温柔:“我得去接殿下。”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宫里。

是生是死,他都得陪着她。

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寒风卷得城外玄色金凤旗帜翻飞作响。

李川领着蔺飞白、荀川骑在马上,他们身后是士兵列队而站,在尚未彻底亮起来的清晨中,略显疲惫。

“现在就要进城吗?”

蔺飞白看着前方,皱起眉头,这些士兵跋涉千里而来,明显已是极为疲惫。

“现下不进城,”上官雅站在战车之上,眺望前方高墙,“等到天亮,王家军队带人进来,再想攻城就难了。不如此时取下城池,以守待攻。”

“攻城不易,”蔺飞白颇为不安,“士兵又疲倦厌战,如何攻城?”

“很快了。”李川看着华京,神色带着冷。

荀川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川,他穿着太子玄服,披着纯白色狐裘,玉冠高束,显出几分难言的清贵。

他长高了许多,带着几分文臣式的清瘦,枯冷的眼神,全然不见当初活泼少年的模样。

“裴文宣和阿姐在里面。”

李川察觉荀川的眼神,以为她有疑惑,转过头来看她,只道:“勿忧。”

话音刚落,华京城内,便升腾起一盏孔明灯。

孔明灯在尚未亮起的天空里,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主意。

第一盏孔明灯亮起来后,李川从腰间拔剑,淡漠出声:“备战。”

听得此话,上官雅双手在前,恭敬行了个礼,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众将士。

“诸君,”上官雅扬声开口,“可知此为何处?”

战鼓声不徐不疾,将士看着上官雅,并不言语,上官雅抬手指了“华京”二字,提高了声:“此处便是华京,是诸君在沙场守护之处。华京之中,有云罗绸缎,有妖娆美人,有金银珠宝,有权势无双。可这些都不曾属于过诸位,诸位在西北拼杀,苦寒之地,粮衣具短,命似草芥,一生如泥在他人脚下,子子孙孙,皆为如此,甘心吗?!”

众人不敢说话。

可人性趋利,话不说,不等于不存在。不过是因强权折腰,不敢言语。

“可今日不同。今日,诸君入城,”上官雅展袖指向华京,提高了声音,“赢,封侯拜将!输,也不过马革裹尸,并无不同!”

“今日上至太子,下至罪民,皇城之前,皆为利刃向前,随我卸下粮草,听太子号令,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说罢,上官雅拔剑斩断战车上携带的粮草,粮食砸落在地,散落一地。

蔺川随之举剑,干脆利落划过马上系着粮草的袋子,粮食坠落到地上,她的剑稳稳指着华京。

“以平乐殿下之名,”她声音很平稳,和平日训练他们时没有区别,但最后八个字,依旧加重了语调,“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有了蔺川领头,所有人纷纷解下粮草,大喝出声。

这是他们一生最宝贵的机会。

从西北到华京,他们攀过雪山,奔赴千里,像是从沼泽泥地里,拨开了荆棘遮掩着的禁忌,一层一层爬到了他们从未想过之处。

在那子子孙孙无尽的绝望里,终于得了一丝翻身的希望。

不过瞬息之间,士气高涨。

李川转头看向旁边的荀川,荀川迎向他的目光。

许久,李川只问了一句:“会赢吗?”

荀川神色平静,只答:“殿下不会输。”

她口中的殿下只有一位。

从她救她,从她给了她与秦真真完全不同的生活那一刻开始,她便已被她供上神坛。

她的姐妹,她的朋友,她的君主,李蓉。

李川得言便笑了起来。

旁边蔺飞白看着站在战车之上的上官雅,他苦笑起来:“我可被你们害死了。”

“你现在还能回头。”

上官雅握起旁边的鼓槌,蔺飞白打量着她,有些疑惑:“我以为你现在会走。”

“大家都在这里,”上官雅坦然一笑,“我也就不走了。”

蔺飞白沉默下来,他想了想,低头一笑。

也就是这时,号角声响起,李川拔剑指前。

上官雅颤抖着将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上,巨响之间,漫天孔明灯下,士兵朝着城墙奔涌而去。

杀声震天。

而战鼓没响之前,宫城之中,福来刚刚关上大门。

大殿之门一关,整个大殿便暗了下来,只有绰绰烛火跃动,让大殿有了些光亮。

苏容卿和李蓉相对入座,苏容卿看着对面李蓉,过了许久后,他带了几分怀念:“容卿许久未曾为殿下煮茶。今日殿下爱喝的银尖不在,颇为可惜。”

“你特意摒开众人,就是来同我叙旧的吗?”

李蓉看着苏容卿用旁边盆中温水净手,似觉好笑,苏容卿神色平和,如当年还在公主府中闲适姿态:“自然是有些问题想问殿下。”

“殿下,”苏容卿取了茶叶,放入茶壶之中,声音平和,“金鸾椅上,可还舒适?”

李蓉听他的问话,便知他的意思,但她还是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殿下应当知道,我只想阻拦李川。”

苏容卿将茶叶放到一边,正跪在李蓉对面,双手垂放在身前:“殿下如今既然已是监国长公主,那李川是不是太子,还有必要吗?”

李蓉不言,苏容卿身子微微前倾:“殿下,”他放轻声,“微臣并非为报仇而来,李川,可以活着。”

可以活着,但不能是太子,不能以自己的名字活。

李蓉为监国长公主,李诚登基,李川谋逆赐死,再换一个身份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蓉看出苏容卿的让步,她摇头:“但我不能骗你。”

“殿下什么意思?”

苏容卿面上带笑,眼里却有些冷。

“你不愿意李川登基,是因为李川意在削弱世家,你想阻止此事。可我监国,还是会和李川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听到这话,苏容卿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殿下,”他认真开口,“上一世,还不够吗?”

李蓉听着苏容卿的话,她想了许久。

她本想争论,可当她一抬眼,她看见苏容卿那双已经带了几分偏执的眼,她忽地想起李明的话来。

上位者,不仅要看结果,还得看源头。

她看着苏容卿,好久,才缓慢出声:“上一世,你觉得李川哪里做得不好?”

“殿下还需要问我吗?”苏容卿似是有些恼怒起来,“上一世,殿下怎么说的,您忘了?您说他不该北伐,不该改制,他搞得上下动荡,民不聊生,他作为君王,为了一个女人……”

“容卿,”李蓉打断他的话,“你真这么想吗?”

“殿下,”苏容卿唇不自觉的轻颤,“您什么意思?”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御书房。”

李蓉看着苏容卿,面上带了几分怀念。

“那时候你跟着苏相跪在御书房门口,劝阻父皇北伐,你告诉我,苏家之人,为百姓生,为社稷死。”

苏容卿听到这话,眼中神色微动,好似一颗石子扔入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李蓉抬眼看他:“可你告诉我,世家如今存在于世,对于百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年北伐的确很急,但如果没有世家阻拦贪污,当年的军饷,其实足够北伐。”

“当年南方水患,的确是因北伐导致国库无银,但如果不是世家繁盛又不必上税,地方许多人依靠世家逃避税收,国库也不至空虚至此。”

“你说他作为君王,不该独宠于一个女人,可苏容卿,你若爱我,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不会痛苦吗?你是如此,川儿就不是吗?”

“可他是君王,苦痛都得忍得。”苏容卿固执开口。

“那也需忍得有意义。”李蓉轻笑:“君王的婚姻,与朝堂有何干系?君主主江山社稷,他勤政,他爱民,那他爱谁,他娶一个女人,还是娶几个女人,与天下有何干系?之所以有干系,难道不是因为世家党争,将争执放在了后宫吗?他的忍耐讨好的是世家,不是百姓,有何意义?”

“按照殿下所说,”苏容卿嘲讽开口,“都是世家的错,是吗?可贪污腐败者,世家有,他寒族就没有吗?党争者,世家有,寒族就没有吗?这本就是人性趋之,与世家有何关系?!”

“你们都说世家是错,可这么多年,灾荒之时,苏氏赈灾;战乱之时,苏氏子弟齐上战场。苏氏心向百姓,做错什么了?你说后宫党争,李川无错,那上官雅就错了吗?我大哥就错了吗?他们一生都被毁了送入宫中,李川为了一己之私这么对待他们,凭什么李川能任性,他们就只能一辈子绝望过活,就因为他们不是天子吗?若世家是罪,”苏容卿盯紧李蓉,“皇族天家,就不是罪过了吗?”

“那,谁送上官雅入宫的?”李蓉看着苏容卿,苏容卿不答话,李蓉低头笑了笑,“容卿,其实许多事你心里清楚。你只是没有办法承认,你我生来为罪。”

“哪里有什么生来为罪!是善是恶,是罪是罚,当是那个人做了什么。我苏氏,百年名门……”

“就是这个百年名门,”李蓉打断他,“是基于什么之上?”

苏容卿顿声,李蓉有些悲悯看着他。

“容卿,我明白你的偏执。”

“心系光明,却身为黑暗,你承认不了自己的身份,只能颠倒黑白。你年少无知还能遮掩,越是清醒明白越是自厌。”

“殿下!”

苏容卿提声打断她,他仿佛是别人触及了心中最痛苦之处,他身子微微前倾,似是抓着衣衫,他看着李蓉的模样,眼神里全是祈求。

不能说,不能再说。

他引以为傲的出身,他从小所受的赞美,他的坚守,他的信仰。

“世人好狐裘,”李蓉没有听他的劝告,在苏容卿的注视下,她缓慢出声,“可狐狸是不会喜欢的。若给狐狸一点吃食,便自诩为它着想,那是谎言。”

“你苏氏若当真为百姓,为社稷,你若当真想改变上一世的结局,你要做的不是杀了李川,阻止李川登基,而是和他站在一起,对抗本来错的东西。”

“但世族庞大,若是贸然变革……”

“那就一直不动吗?

李蓉笑起来:“你我不必自欺欺人,若是错的事,永远会有人抗争。世族再庞大,但它是错的,就会有无数个李川、裴文宣、秦临前仆后继与之为战。它终有一日会消失,而吾辈在此世,不可妄动,亦不可不动。”

“李川可以不是太子,但也我不会骗你说我若上位,会许诺世家多少好处。我之一生,”李蓉的眼睛倒映着烛火,光影绰绰,“献于我的道义。”

“我愿君寻初心,”李蓉注视着他,“永为苏郎。”

苏容卿愣愣看着李蓉,水沸腾起来,发出尖锐的声响。

“殿下,”苏容卿慌忙回神,沙哑开口,“我回不了头了。”

他早已带着所有人上了谋逆这条船,无论是进是退,谁都走不了。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苏容卿苦笑起来,“我不能回头。”

他已经为此抛付一切,再让他认错,他情何以堪?

李蓉想了想,低头轻笑:“那就不说这些了。最后喝一次茶,我为你泡一次吧。”

李蓉说着,取了火炉上的水壶,将水冲泡入壶。

她低垂着眉眼,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平和。像是岁月打磨的一块璞玉,在阳光下流淌着清润的光芒。

大殿内,沏茶之声涓涓,大殿外,砍杀之声震天。

升腾起的水汽之后,女子似是永不变色的画卷。

十二岁初见时的羞涩,每年考校时远远张望的心动,听闻她定亲时的悲伤,在她成亲那日,跟随在人群中跋涉一路的痛苦。

鼓足一生勇气为她撑的那一次伞,

绝境之下朝她屈膝跪下的一辈子。

站在她身后可望不可求的隐忍,这一生遥望不敢触碰的相遇。

她贯穿他生命的始终,又在最后一刻朝着他指向来路。

茶叶过水又弃,再得茶汤,落入白瓷杯中,呈出映底的清透。

李蓉将茶推到他身前。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斟茶,可他却始终生不出捧起它的勇气。

好久后,他颤抖着手,举起杯子,茶还未到口中,大殿之门突然就被人撞开:“不好了!”

苏容卿手上一颤,茶汤洒了出来,苏知竹喘着粗气,惊慌看着苏容卿:“公子,太子带人攻城了。”

苏容卿静静看着门口的苏知竹,李蓉转过头去,就看见黑夜之中,孔明灯似如明星,升腾在空中。

大臣吵吵嚷嚷冲进来,王厚敏进了殿内,急道:“容卿,内宫还没攻下来,李川的人已经在门口了。怎么办?”

说着,王厚敏便看见了一旁的李蓉,他忙道:“快,先把李蓉绑起来,吊到城门上去!”

“王大人!”

苏容卿厉喝出声:“这是殿下。”

“殿下?”

王厚敏愣了愣,片刻后,他瞬间暴怒起来:“苏容卿,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女人搞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你且记得,是你让我们和柔妃合作的,此番要是输了,你我都是抄家灭族得罪,你莫昏了头!”

王厚敏这么一骂,苏容卿脸色白了白,李蓉怡然坐在殿中,轻声一笑:“王大人不必愤怒,本宫随你去城楼就是了。”

说着,李蓉便站起身来,苏容卿一把抓住李蓉的衣角,他抬起头来,咬牙出声:“殿下,别出去。”

李蓉静静看着苏容卿,苏容卿眼里带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惶恐:“没有人会救你的。”

李川不能在这时候放弃攻城。

他没有多少兵力,等不了王家的军队赶到。

李川若不放弃攻城,李蓉作为人质,只能是死。

李蓉听到这话,她沉吟很久后,低低开口:“谢谢,但是,”她抬眼,“我不想欠你。”

死也不欠他。

苏容卿脸色一白,李蓉拂开他抓着她袖子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看上去似乎很平静,没有丝毫畏惧,那个背影高傲如鹤,同他记忆中走在前方的殿下没有区别。

然而李蓉自己知道,没有人可以面对死亡毫无恐惧。

她死过一次。

她深知死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遗憾再无法挽回,爱的人再不能相守,梦想再无归处,期盼再无可能。

她以前或许还没有那么畏惧死亡,可是她现在害怕。

因为她心里有一个人。

李蓉不由自主抬手放在自己腹间,她踩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一步一步朝着光亮行去。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出现,他已经在华京之外,他应该很安全,他或许还会同李川一起,在城楼下等着他。

她想上城楼去,想在最后一刻,好好看看他,再好好感谢他。

感谢他教会她,原来这世界有这么美好的感情,也感谢他打开这个世界,让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得见光明。

而在此之后,只要李川赢了,他就能活下来,然后像上一世一样,成为名臣良相,百姓敬仰,千古流芳。

李蓉含笑往前,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城宫门前,一位青年白衣玉冠,佩剑而立。

士兵纷纷涌上前来,用长矛围着这俊雅公子。

然而公子从容不迫,抬眼看大殿方向,隐约出现的那个女子身影。

他面上带笑,目光不移:“烦请通报,裴氏文宣,求见平乐殿下。如若不允,还请问问苏侍郎,顾尚书,王侍郎三位,可还想念家中族人?”

听得这话,众人面上一惊,裴文宣不管不顾,径直入城。

宫门已经被撞城柱撞破,所有都愣愣看着他,而李蓉刚刚踏出大殿,就看见一个白衣身影,从宫门方向,缓步而来。

她不由得定住脚步,愣愣看着他。

昨夜积雪未除,白雪覆盖着昨夜的血色和狼狈,仿佛一张白纸画卷,铺在平地之上。

而公子白衣玉冠,独身行于茫茫雪地,好似雪神临世,干净中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周边无数士兵引弓而立,准备着随时射杀此人,然而公子仿佛闲庭漫步,从容风流。

华京之外,无数士兵搭着云梯攀墙而上,城内士兵杀成一片,赵重九砍杀了旁边守着城门开关的士兵,一剑狠狠斩在绳子上。

城门瞬间倒下,落在护城河对面,士兵前仆后继冲杀而入,声音震天。

而内宫之中,柔妃看着举例不过十丈的寝宫,和密密麻麻的士兵,紧紧捏着拳头。

旁边华乐拼命高吼:“冲啊!杀过去!快杀过去!”

李明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床头绣着的龙纹,听着女儿在外面的嘶吼,嘲讽笑开,缓缓闭上眼睛。

这些鲜血、荒唐、哀嚎、嘲讽,都不染雪地公子半分,他一路疾行到大殿前,提步上了台阶。

他目光一直在李蓉身上,没有移开片刻。

李蓉不由自主挺直腰背,她双手护在腹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人越来越近,她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一点一点填满。

像是上天将她一直失去得什么,突然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心里。

她没有被放弃。

她不是一个人。

从此以后,她的一生,都会有一个人,无论生死,他都同她在一起。

眼泪盈满时,他来到她身前,他带着笑,抬手在身前,单膝跪下,仰头看着她。

“臣,裴文宣,拜见平乐殿下。”

李蓉听他说话,就忍不住笑了。

她的眼睛止不住弯起来,一弯,眼泪就掉了。

“你来做什么?”

“陪你赴死,”裴文宣答得坦坦荡荡,“或是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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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开始谈恋爱GL 结婚三年的妻子突然提出要离婚,洛真懵了。 洛小姐,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妻子的声音依旧酥软动听,却是那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想到前些天在朋友聚会上炫耀过的话,洛真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老婆乖巧体贴,温柔贤淑,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才舍不得带出来给你们看。 洛小姐,如果你不愿意离婚的话,我也会向法院申请分居。 离婚协议书摆在面前,耳边又响起妻子的催促。 外人眼里冷心冷情的洛真,这一刻心也不可抑制的疼了疼 离就离。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任何纠缠。 三年婚姻,就这样莫名其妙走到了尽头。 再相见已是五年后。 曾经的洛氏集团少夫人,现如今已经成了酒吧里的卖酒小姐。 当年坚决要离婚的前妻,看来过的并不怎么样。 洛真冷笑着将人推进角落,美艳勾人的脸上眼神阴寒 当初要走,一分钱都不肯拿,结果是来酒吧卖脸了? 木讷沉闷的前妻,性格和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被说的面脸绯红,沉默不语。 直到洛真的唇快要落下,她才偏过头,软着声拒绝。 洛小姐,请你放尊重点,如果你是担心我现在的身份让洛氏蒙羞,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公开过我们的关系。 五年不见,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洛真被气的心口发堵,片刻后才将前妻从怀里松开,诱哄般的开了口 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排雷: *【有生子、狗血风】请勿在生子文里找科学,带球跑的狗血文,小包子超乖超可爱 *【雷生子,雷狗血的读者慎入】有少数读者连第一章 都没看就直接因为文名或文案打负分/留带脏字的留言,不想再出现这种情况啦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丁雪润转学那天,脸上带着伤。楼珹以为他是刺头一个,三番五次挑衅他:“别装逼,写什么作业,你会么?”直到月考后,楼珹才发现人家是真学霸,年级第一。楼珹脸上挂不住,打完篮球后,耀武扬威地把干干净净的小同桌往自己湿透的球衣上摁:“知道什么叫德智体美劳吗?成绩好没有用的,闻闻,这叫男人的味道。” 后来某天,教学楼跳闸,全班摸黑欢呼,没人注意到,最角落的后排,楼珹把他的小同桌摁在墙上亲。
修罗——杀戮、断义、绝情 这是一个撼动世界的神话,一个修罗的传说。 本书为7/10网游,2/10都市,1/10神话。
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傻逼他不爱你,你比傻逼还傻逼,爱着爱着傻逼的你,我比你更傻逼,简单来说,本文讲述一个,谁比谁更傻逼的故事。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隋英,李玉 ┃ 配角:简隋林

镇魂

Priest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炼气练了三千年

精装激光雕刻机
三千年前,天资绝顶的白秋然被青冥剑宗创始人,青冥道人收为门徒,开始修仙之路。三千年后,白秋然的师尊青冥道人飞升成仙,大师兄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就连最小的小师妹的六世孙都筑基成功,学会了御剑乘风而行。而经历…
朝堂腐朽,兵伐相争。魔门乱世,妖党作奸,世家称尊,门阀割据。有野心者,称尊作祖,妄图再立天下;亦有大义者,剑指苍穹,竭力拨乱乾坤。武道、术法、神通。乱世之中,豪杰四起;江湖之中,已有堪称仙佛者。陈休手持半部武神典,于晦暗间降世,踏平这纷乱世间。“我名休,挡我者,万事皆休!!”

水浒传

施耐庵
水浒传原著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以北宋末年宋江起义为主要故事背景、类型上属于英雄传奇的章回体长篇小说。作者是元末明初的著名小说家施耐庵。水浒传原著小说讲述了梁山好汉反抗欺压、发展壮大、受宋朝招安、受招安后为宋朝征战,最终消亡的宏大故事。

逆天邪神

火星引力
掌天毒之珠,承邪神之血,修逆天之力,一代邪神,君临天下! 琅缳山,绝云崖,沧云大陆四大极恶之地之首。 绝云崖下被称作死神的墓地,无数年间,坠下绝云崖者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三个力量通天的天王级强者,却从未有人得以生还。
他说:“你别叫我的名字。”水光后来一个人住在那城市里,她吃饭的时候,看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那里已经没知觉了,她救他的时候这根手指筋断了,他一直不知道,水光也不想让他知道。只是水光想,左手无名指不是连接心脏最近的地方么,而它已经断了……水光再后来回到老家,见到小琴的女儿,小琴说孩子叫思岚,是孩子的外婆取的名,水光笑了笑,说挺好。她听到这个名字时,想到的不是景岚,而是他,她想到是只有,他说:水光,你别叫我的名字。(无责任文案)

吞噬星空

我吃西红柿
吞噬星空小说免费阅读主要讲述了地球经历一场大灾难后引发了各物种的变异,优胜劣汰,主角罗峰得到陨墨星主人传承,成为地球三强者之一,与星空吞噬巨兽一战后失去肉身,夺舍成为星空吞噬兽,在体内世界育出人类分身,之后迈出地球,走向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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