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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冰湖和顾凛渊源颇深。
炎北王宫每死一个人,都要把尸体运出,投入湖中。
按理说尸体会漂浮在水面上,唯在这片湖中会下沉,消失不见。
这种奇怪的现象被其余魔族看到,生出些传闻,说顾凛是用了什么秘书,他强大的魔气都是湖中精怪给的。
顾凛半蹲下来,似笑非笑看着迟宁:“你可以挑一种死法,给你留全尸,毕竟,你费心培养的徒弟,要成为炎北王储。”
迟宁靠着树干,缓缓站起来:“你还会给我记功。”
“自然。”
顾凛见迟宁拾起长剑,还是一副准备殊死抵抗的样子,抽出吞狼刀,准备最后一击,了结迟宁的性命。
兵刃相击,巨大的震鸣声中,迟宁如有神助,顾凛步步后退,吞狼刀一寸一寸碎裂。
“怎么会?”顾凛惊诧万分。
迟宁周身有光芒围绕,皎洁柔和,似明月之辉。
顾凛抬头一望,一轮玉盘高悬,正是月上中天之时。
迟宁把剑柄往上抬了抬,剑尖正对上顾凛的脖颈。
踏鸿剑慢慢发出强烈的光。
竟是灵脉引爆!
灵脉引爆就是把全部灵力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如火药爆炸的瞬间,所有燃料霎时耗尽。
修真者往往到死亡前一刻都还是自负的,灵力是他们的底气,是他们成百上千年修炼的成果,他们存着希望,希望利用灵力绝处逢生。
星沉大陆几乎没有自爆的先例。
迟宁这个疯子!
迟宁显然处于灵脉引爆的早期,浑身灵力都透支着,往剑身集结。
踏鸿剑有些不堪重负,发出低沉的剑音。
顾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迟宁。
原来迟宁之前都是在拖延时间,迟宁在等这一刻,十五夜里,自爆的威力是最强的。
顾凛没办法理解,真的会有人这么疯狂。
诛杀他的欲望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求生欲。
风云席卷,一轮圆月是天地唯一的光源,颜色由白转为鲜亮的橙黄。
两人腾在半空,白衣人手握长剑,一身戎装的人赤手空拳。
“迟仙尊,不觉得可惜吗?”顾凛问。
灵脉引爆当然可惜,放出一头猛虎,要以毕生修为做代价。
徒手剖蚌取珠般的残忍。
可迟宁心硬如磐石:“不可惜。”
灵力全被注入剑尖,迟宁的灵脉脆弱到了一定地步,秋日里干枯的黄叶似的,一压就碎。
迟宁脑海已经不能正常思考。
平生万千事,流水一样从眼前淌过。
哥哥们的飞升,师父的谆谆教诲,居于簇玉的年月。
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往事磕磕绊绊画成一个圆。
迟宁觉得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多出来的这辈子是上天馈赠,迟宁本该魂飞魄散,连奈何桥边的一碗孟婆汤都讨不到。
他过了遍完全不同的人生,还能亲手杀死宿仇。
此生足矣。
只牵念顾凌霄。
他许久未见的徒弟,被人诟病到好坏难分的徒弟。
永远有很多形容词加在顾凌霄之前,想框着他。
无论怎么样,死在离顾凌霄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迟宁挑剑向前,发起最后一击。
天地之间光芒大盛,一团白色被引爆,溅出的光点星光般撒下来。
迟宁想象中的灵脉撕裂的疼并没有传来。
是有另一人徒手握住迟宁的剑刃,硬生生阻止住了这场恶战。
那人的手掌被划出杂乱无章的口子,血滴淋漓洒在地上,暗红狰狞,触目惊心。
迟宁回神,先看到血的鲜红色,再撞上熟悉的面容。
“顾凌霄……”迟宁叫他,像追回漂泊空中的云朵。
顾凌霄不答,手指微微动了动,眨眼间,掌心伤口竟都痊愈了。
迟宁下意识去握顾凌霄的小臂,既使掌心下的触感柔软温热,迟宁依然不敢确信顾凌霄是真真实实的。
就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他身前。
迟宁:“你怎么在这里?”
顾凌霄没有回应。
径直越过迟宁朝顾凛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凌霄**的侧容上毫无表情。
迟宁感受不到顾凌霄身上和他相近的,出身同源,相互契合的灵力。
像是熟悉的味道忽然消失,现在顾凌霄周身的气场,似深海,似险峰,琢磨不透,危险莫测。
迟宁轻轻闭了闭眼睛,灵脉处一抽一抽地疼,他去拦顾凌霄:
“你别……”
顾凌霄回头看迟宁一眼,眼珠隐隐血红。
顾凌霄一点点把手腕从迟宁掌心抽出。
玄袍墨氅,没有多余的装饰。
迎风站着,衣裳鼓荡,身影和记忆里那位俯瞰众生的妄天尊缓缓重合。
相较于迟宁,顾凛诧异更甚,他派了那么多下属去抓,一群无用的废物,竟然还被顾凌霄给逃了!
顾凌霄眼底的恨意不能再明显,顾凛心下了然:“要杀我?”
回答他的是摘辰出鞘的声响。
顾凌霄又往前走,把迟宁完全挡在身后。
“想护着他?”顾凛嗤笑,“当初让你杀他,你利落答应,不就是对炎北王的位置眼馋心热。事到如今,又装模作样给谁看?”
魔气肆虐,吹动发丝,顾凌霄从地狱走出的杀手,情绪晦暗难辨。
顾凌霄想瞒住迟宁的,迟宁都已经知道了。
他连回头看一眼迟宁的资格都没有。
终究人魔殊途。
顾凛和顾凌霄间终有一战。
迟宁越看越心惊,不安感像锥子一样,想要戳出布袋。
顾凌霄使用的功法完全不是簇玉所学,一招一式,都和顾凛肖像,却更胜一筹。
应当是魔族法术。
他不过刚进阶几日,竟然已经修炼到后期。
闻所未闻,举世罕见。
顾凌霄以火为媒,攒成火球向顾凛砸去,凌厉万分。
顾凛的吞狼刀刚被迟宁毁坏,只能徒手抵抗,用魔气化作屏障抵挡。
两人过了上百招。
最后两人打作一团,顾凛右手五指还掐着顾凌霄的脖子,摘辰剑却从后心贯穿了他,剑尖从胸膛伸出。
顾凛捂住胸口,跪在半空,岌岌可危。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顾凛的瞳孔逐渐放大:
“你是炎北的逃兵,你是魔族的叛徒,我苦心筹划许久的大业,都因你,因你……”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带着血,他杀妻杀子,抓了那么多人类做试验,却没有动过一个魔族子民。
雪落在顾凛的眼睑下,缓缓化开成水滴。
像他流了泪。
这里的条件太恶劣了,土地龟裂,寸草不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接受别人给他定的界限,画地为牢,成为苦囚。
顾凛一生中经历的失败甚至比成功多。
担惊受怕的少年期,对玄断山的久攻不下。
但这都不影响他加冕为王,他是炎北的统一者,
顾凛想过死,死得轰轰烈烈,得到千万子民的追悼。
却不想死在顾凌霄手中,死在荒诞的幻境里。
迟宁和顾凌霄……都是因为他们。
地面强劲的晃动起来,仿佛地震。
“那是什么?”迟宁问。
顾凌霄:“顾凛在饲喂恶魔,他找到上古魔头的骨骸,辅以药引,就能使之复活。”
“药引……”迟宁重复这两个字,额角开始沁汗。
“不过他这些年来,天南海北搜遍,也没能找到。现在他身死,未能成形的魔物也只能是一片散碎尸骨。”顾凌霄说,“不用担心。”
迟宁冲上前去,提住顾凛的衣领,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型稳住了些。
迟宁盯着顾凛的眼睛:“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是不是?”
顾凛笑,嘴角的鲜血夸张地溢出来:“你很想知道?”
迟宁应该很早就察觉到的。
离开簇玉峰前经常做的那个梦,梦里面目模糊不清的人手持染血匕首,说:“杀了你,我就做炎北的王。”
迟宁以为那可能是顾凌霄,因为对妄天尊的印象太深刻,他才会不自觉的把妄天尊代入别的噩梦里。
此刻看来,应当最有可能是顾凛。
野心勃勃,手段残忍。
“是你吗?你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
迟宁情绪很激动,不管不顾逼问顾凛。
甚至没有注意顾凛掌心凝出一团魔气,正不露声色地往他这里靠近。
“小心!”顾凌霄拉开迟宁,一脚揣在顾凛的膝弯上。
“我不会告诉你,我怎么能让你得偿所愿……”
“说不定会是你的身边人,你最信任的那位……”
顾凛报复地诅咒着。
“秘密跟我一起消失……”
顾凛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身躯从半空中下坠,
落在冰湖中央,只见坚冰鬼使神差地打开一个洞口,把顾凛浸没在水里。
终于落下帷幕。
迟宁久久没回过神,直到余光中的身影一动,顾凌霄往林子里走去。
“你去哪儿?”迟宁问,他已经不敢伸手去碰顾凌霄了。
顾凌霄:“似乎没有向你汇报行踪的义务。”
迟宁亏了理。
他站在原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但挑不出一句可以出口的,仿佛现在的情景,也不适合说什么。
顾凌霄忽地停下脚步,回头。
迟宁望向他。
“怕迟仙尊名声受损,这师徒关系……”顾凌霄挑眉,浑不在意似的,“是你主动逐我出师门,还是我自请离开。”
迟宁僵住,这种感觉比顾凌霄扇他一记耳光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