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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星你那只鞋呢?”高昂一眼就瞟到简子星的脚,“你打算一脚拖鞋一脚运动鞋去跟我们买冰棍啊?”
“……”简子星满脸阴霾,“开学收拾行李急,只带了一双鞋来学校。”
高昂一愣,“是啊,但我问你那只鞋呢?”
简子星脸更臭,“被狗叼走了。”
高昂一个懵,“啊?”
张僖放下书包,“是不是让哪个孙子偷了,你坐着吧,喝什么我俩洗完澡给你带回来。”
“没事。”简子星面无表情脱下仅存的一只运动鞋,“我穿拖鞋跟你们去,反正宿舍地板也没那么多讲究。”
刚下过雨,外头有一股潮湿的凉快。简子星两只拖鞋很快就溅上了泥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泥,心里充满了恨。
仲辰说他爸是犯了罪的混混,有什么好怀疑呢,毕竟儿子也是能把人摁在椅子上强行抢走一只鞋的主。
由其子,反推其父,反证法成立。
“老马说周六考完试要找你聊聊。”高昂在旁边咕哝,“他说你家事影响情绪,但也得调整状态,既然复读了就努力更上一层楼吧啦吧啦的。”
“嗯。”简子星终于自暴自弃地不再注意脚,走进小卖店随手拿了一瓶可乐。
高昂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但我觉得啊,您要是能把家里事解决了,高考前一个月开始学都来得及,不学也来得及。”
张僖在冰箱里挑,随口道:“毕竟六百九大佬,不过,数理化每科再提一提,又能凑出十分来呢。过七百的话专业基本随便挑了。”
高昂同情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打击应届小豆苗的自信心。
简子星喝着可乐,又溜号了。
离医院给的一周时限越来越近,但老爸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慌张在平静下蔓延,快要兜不住了。
“子星你手机。”高昂撒开了架在他肩膀上的胳膊。
简子星掏出手机看,是那个拽。
-拽:老板,今晚拽哥继续为您上岗。
简子星随手回了一个嗯。
-拽:老板,你天天让我守着医院大门好智障啊。我能不能知道我这到底是干什么呢?
简子星顿了顿:防我亲戚,他们可能去抬我爸。
-拽:奥。
又过一会。
-拽:咱爸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简子星:你跟谁咱爸?
-拽:您爸什么病啊?
简子星眸子在手机屏幕上定格一会,而后缓缓打字:车祸,昏迷。
对方没再回复。
像是心里一直努力逃避的负能量被人捅破了,慢腾腾地释放出来,心烦但又恍惚间轻松了点。
简子星定定神,把剩下的可乐两口喝光,易拉罐随手一扔,精准地投进旁边的垃圾桶。
“回去吧。”他说。
“辰辰大帅哥这样做好像有点不地道呢。”
“但辰辰大帅哥太好奇了,同桌佩奇君好像每天都不开心。”
“辰辰大帅哥简直非常想知道佩奇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值班护士从电脑屏幕前扭过头,一脸迷惑地看着走廊另一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瘸着走过来的大男生。
一声口哨。
仲辰站在她面前,手指在导诊台上敲了敲,“哈喽,我想请问下,ICU里有没有一位车祸昏迷的简先生?”
“你是?”护士仰头看着他。
仲辰笑眯眯地趴在台子上,“我是他儿子的好朋友,来帮瞄一眼。”
“稍等。”护士点击了两下鼠标,“有,在C4,但之前没出危险期不允许探望的。”
“之前是指?”仲辰问。
护士笑了笑,“刚做完检查,生理特征已经平稳,算是出了危险期,只是什么时候醒仍然不知道,也不能保证。”
“啊。”仲辰张了张嘴。
过一会,他又低声问,“意思是,可能变成植物人?”
“嗯。”护士点头,“你朋友没跟你说吗?”
“他……”仲辰声音低下去,“一般不愿意跟别人说太多。”
ICU病房外的墙是一片雪洞似的白,仲辰站在门外,隔着玻璃往里看。
脸完全无法辨认,只能看见身上大大小小插着的管子,床边小圆桌上摆着一个圆形玩意,举着两个冷冰冰的钳,还贴着佩奇不干胶。
仲辰猫腰仔细盯着那玩意看了有一分多钟,而后站直身子,淡淡地“嘁”了一声。
他散漫地把手揣进裤兜,“液压钳倒有点东西。但这前后轮间距,点头效应简直吓死人啊,追求灵活,连个牛眼轮都不装,啧……果然是六百九膨胀酷学霸做出来的东东呢。”
仲辰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拿这个参加世界扫地机器人大赛啊。”
“子星。”高昂仰头看着床上拧魔方的简子星,担心道:“要不你跟我和僖僖一起去自习吧,我怕你自闭了。”
“不至于。”简子星专注盯着手上的十二面体,“不用理我,我挺过这一周就好了,是死是活求个痛快。”
高昂叹口气,拿着练习册跟张僖一块出去了。
宿舍只剩下简子星一个人。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空空的床铺,继续快速拧魔方。
手机响得毫无征兆。
简子星听了两声后才停下手,拿起来一看——“白护士”,徐明柏在医院的朋友。
“是福不是祸,是福不是祸。”简子星飞快念了两遍,心跳悬在嗓子眼,接起电话,“白护士,是我。”
“子星。”电话里女声轻柔,“你爸爸还没醒,但确定脱离生命危险了,一个多小时前主治刚下的确定,现在可以探望了。”
“真的。”简子星一下子在床上跪坐起来,魔方从腿上滚下去,一路滚到隔壁床。
“是。”护士声音含笑,“本来要明早给你下通知的,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简子星已经背过身子开始蹬蹬蹬下梯子了,“我这就去医院!”
三宿一楼走廊有个窗户是活动的,轻轻松松就能翻出去。
简子星一脚运动鞋一脚拖鞋,灵活地翻窗而出,边跑边用手机打车,翻过西门旁低矮的围墙,刚好落在停车点。
“师傅!西城区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翻墙出?高几啊?”
“四。”简子星说,“麻烦快点,我着急看人。”
司机没再吭声,汽车在小巷里艰难地掉了个头,然后往出口宽阔的马路驶去。
简子星一路都心里惴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从接电话到现在鼻头麻了好几次,想哭的感觉。
脱离了生命危险是好事,但老爸仍然没醒。正常病人脱离危险后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吧?那也就是明天了,如果明晚还不醒,大抵是真的出了大事。
快点醒快点醒……快点!醒!
ICU的门仿佛有隔着一个世界那么厚。护士推开门时,简子星下意识回头又看了护士一眼,以确认她还是那个娇小的姑娘。
“不要碰病患。”护士说,“也别大吵大闹,可以小声跟他说几句话,不要说太复杂的句子,你是他儿子,也许能试着唤醒他。”
“我知道了。”简子星轻声说,“谢谢你。”
老爸已经彻底瘦脱相。
氧气罩下两腮塌着,眼袋下来不少,整个人苍老很多。
但还好,脸色并不算特别差,仪表屏幕上的波频非常规律,一切生命体征都在监测之下。
简子星先走过去摸了摸小蟹,然后才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坐下。
“爸。”他说了一个字,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打着颤。
病房里空寂许久,简子星伸手摸上耳钉,垂眸看着腿面,好久后才颤声继续道:“想你了。”
“快点醒过来吧,再不醒,我真有点害怕了。”他喃喃道,落下手,又说,“我觉得我还能撑得住,但高昂说我也只有十七岁啊。”
“这人有十八了吧?十七还是十八?”仲辰站在男厕所洗手台前,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手里拿着刚脱下来的那只鞋。
才走了几步路,这鞋顶得他五个脚趾都巨痛,痛得恨不得找个剪刀把鞋前面直接剪开个口。
他仰头对着灯使劲看了看,难以置信,“看着也有一米八啊,才穿四十号鞋?”
身后厕所间传来冲水声,衣服凌乱的大爷出来眯眼打个哈欠,“小男孩别着急,脚还能长呢,你看你这大个子有一米八了吧?”
仲辰冷酷脸,“一八五,谢谢。”
大爷摆摆手,转身走了。
仲辰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半天,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又把鞋穿了回去。
倒是也能踩着鞋跟趿拉,但据他观察简子星宿舍里就这一双鞋,看他那家庭关系,实在说不准手上还有没有钱再买一双,还是别给祸害了。
仲辰叹口气,刚刚推开男厕所的门,半个身子探入走廊,瞬间又缩了回来。
——卧槽,刚垂着脑袋从ICU里出来那个是不是佩奇?疑似眼眶发红,偷摸进去跟老爸哭唧唧了?
仲辰跟厕所空气无声对瞪,直到裤兜里忽然震动起来。
简子星站在电梯口给拽发消息。
-简子星:来医院看我爸了,正好见一面吧,我刚才看见一楼不少人,哪个是你?
电梯到,简子星走进电梯,按下1。
半分钟后,他又走出电梯,有些迷茫地在大厅四周环望了一圈,似乎并没有看到符合想象中吊儿郎当形象的青年人。
-简子星:人呢,不会擅离岗位了吧。
过了足足两分钟,拽才回复。
-拽:谢老板晚上好啊,我在呢,今晚来住院处的人有点多,刚看见俩男的可疑,跟出去偷看半天才发现不是,等我一会啊我现在回去。
-简子星:哦,没事,等你。
简子星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
眼眶有点红,但是不明显。
他照了半天,最终还是抽出帽子戴上,把帽檐压低。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来电显示是个本地座机号。
简子星毫无防备地接起来。
“我,仲辰。”熟悉的声音响起,但比平时闷闷的。
简子星意外,“你这什么号啊,不,你怎么知道我的号?”
“老马办公室看见过。”仲辰听起来丧到极致,“手机欠费了,在便利店用座机给你打的。你能来一下吗?”
“来?”简子星抬头看了眼医院的表,“我没看错时间吧,现在晚上十二点半。”
仲辰深吸一口气,“来救我一条狗命,我在便利店吃东西没钱结账,老板要抓我去公安局。”
“?”
简子星皱眉,“您不是辰哥吗,怎么忽然就沦落到被便利店老板扣住啊。”
“人在江湖飘。”仲辰抽了抽鼻子,“快来吧。求求你了。”
简子星有点懵,整个人都懵。
不知是不是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他脑子都有点不转了,站起来一边往外头走一边说道:“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吃人家多少钱的东西?”
仲辰扫了眼食品柜上贴的标签,给一脸担忧的店员小妹递过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说,“车仔面,八块五。”
作者有话要说:磨豆机还是没好吗?闪蛋站在咖啡机旁边问。
敲键盘的满脸乌云:没好,两天没咖啡喝了。
不应该啊。闪蛋若有所思,绕着咖啡机转了两圈,又说,别担心,交给我,我晚上再给你看看。
敲键盘的叹气,我直接返厂去修吧。
不行。闪蛋一脸严肃,那岂不成了我给你搞坏的了吗?
敲键盘的也严肃:事实如此。
事实不是如此。路过的拽蛋啃着西瓜说,事实是酷酷的闪蛋给你做了酷酷的工具,但不够酷的你不配使用。
拽蛋!敲键盘的怒吼。
我没有乱吐西瓜籽哦。拽蛋呱滋呱滋啃着瓜说,你没理由凶我。
人与蛋蛋要和平共处。闪蛋心平气和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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