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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局里出来外头已经有点黑了。
两人走在街上,简子星问,“你说张僖妈妈最后会怎么决定?”
“难说啊。”仲辰两个胳膊枕在脑后,“我是添油加醋说张僖成绩一落千丈,天天噩梦,吃什么吐什么。但这种再说也白扯,最多拘留两天,不离婚的话还是白玩。”
简子星嗯一声。
“你与其担心这些,不如相信咱们僖僖小朋友。”仲辰笑着说,“平时幼稚吧啦的,关键时刻还算带刚。他妈离婚早,后爸是外人,家里就他一个男人,得拿主意保护他妈。”
“佩奇。”仲辰忽然又扭头看过来,“这周末打比赛,等会吃完饭我们去超市吧,买点路上吃的。”
简子星看着他,“你真要跟我去?”
“为什么不去?”仲辰挑眉,“不是说好的吗?”
是说好的,但回头想来其实并无缘由。
简子星又走了好一会才问,“你从前和朋友也这么相处吗?”
“我从前没有朋友。”仲辰撇嘴。
“嗯?”
仲辰哼笑,“我之前上学那垃圾地方,从来没遇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简子星顿了顿才哦了一声。
仲辰走在前面,简子星忽然觉得有些心烦,给徐明柏回了一条。
-可能我错觉了,他好像也没喜欢我。
“嗳。”仲辰又回头,笑道:“说漏了,从来没遇见你这么好看又可爱的人。”
“天天说这些屁话。”简子星冷漠脸,不耐烦道:“火锅店到底在哪?不是说走几百米就到了吗?”
“好像就前面那个巷子拐进去,我去探探路。”仲辰说着往前快跑了两步。
简子星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又掏出手机。
-不,我觉得他可能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徐明柏这次秒回:有完没完了还?
仲辰从巷口探出身子招手,“就这儿!快来!”
“来了!”
不知是不是赢了球的好运气,今天两人很赶巧,好几个仲辰爱吃的肉都赶上最后一份。简子星跟仲辰出来吃饭不用看菜单,反正爱吃不爱吃的最后都会上桌。
“你吃着,我上个厕所。”仲辰起身往后头去,简子星随便一点头,用手机看下场比赛的对手资料。
“先生。”服务员过来说,“您这边下单有十六种菜品,您是两人用餐吗?需不需要先退一些?”
“不用。”简子星撇嘴,“我带了一头猪来吃火锅,没事。”
“哦。”服务员忍不住笑,“行,那我这边给您下单了哦,菜品一经下单就不退不换。”
“知道。”简子星点头,“放心吧,都能吃了。”
仲辰回来时刚上了一盘毛肚两盘肥牛,他手上还湿哒哒的,斜眼瞅着,“我刚好像听见有人说我是猪。”
“耳朵这么灵?”简子星惊了。
“哼。”仲辰抽了两张纸擦手,“我们猪猪家族都是耳聪目明的。”
简子星乐着没说话。仲辰手上的水滴到了他身上一点,他看着那两个圆圆的水印,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逐渐变态,看个小水印都能觉得是心形的那种。
“恶心死了。”简子星忽然恹恹地扯扯嘴角。
“哈?”仲辰夹着毛肚在空中停顿,皱眉看了看,“恶心吗?我记得你之前吃毛肚的啊。”
“没说它。”简子星平静拿起筷子,“吃吧。”
仲辰有些迷茫,“没说它,那是说我?”
“吃吧吃吧。”简子星无语把肉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么多废话。”
无关毛肚,也无关仲辰。
简子星夹起一片鲜红雪花纹的牛肉放进锅里,看着火锅沸腾的小泡泡被压灭,又重新咕嘟咕嘟滚起来,轻轻叹气。
原来喜欢是一种挺无赖的情绪,不知从哪天开始,自带加速度,意识到时已经晚了。老爸在病床上,他刚从最无助的境地里走出来,却发现伤痕累累的身上挂了一朵小花花。
“吃肉啊佩奇。”仲辰一边说着一边伸筷子把涮好的东西疯狂堆过来。
简子星垂下眸,“好。”
仲辰边吃边说,“我看班群里说今天留作文了,晚上回去写写,周五再逛超市。”
“你是真的很认真在补习语文啊。”简子星叹气,“数理化呢?”
“数理化无所谓。”仲辰说着停下筷子,抬头看着他,“如果我想,我能考好。”
简子星唉一声,“那您倒是快点想啊。买的题做什么样了?”
仲辰忍不住一直乐,“做着呢,放心吧,昨天冷战我不是疯狂做题吗?”
简子星无言低头吃饭,仲辰在他耳边一直嗡嗡。
说吃了火锅后以后还要带他喝奶茶,周末回来可以看电影,十一放假前找机会一起去打个电玩。
他猜不透仲辰到底有没有点喜欢自己,但他算是明白了,仲辰是逮着你一个朋友就会拼命跟你玩,黏到死那种。
手机忽然响起来,简子星把咬了一半的萝卜吹吹放进嘴里,拿起手机来看。
屏幕上跳着护士的名字,他一个激灵,立刻放下筷子换手接电话。
“子星。”护士的语气一如既往温柔,“今天有时间来一趟吗?”
“有,我现在就能过去,怎么了?”
仲辰筷子停顿,看过来。
“别紧张。你陆陆续续发来的语音我们都有给你爸爸听,今天病患醒了,但状态不太好,做CT时我们用了轻微的咪达唑仑,稍微镇静一些。现在CT结果已出,大脑恢复算是比较好。”
简子星感觉一股血冲到头顶,一下子站了起来。
“MCS状态的病人短暂醒来是很正常的,距离彻底恢复还有距离。但醒来就意味着可以更有效地接受外部刺激,今天你爸陆续醒了好几次,晚上应该还有机会,建议你来看看。”护士说,“但我要先跟你打一个预防针,MCS醒来的状态可能不如人意,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马上就到。”简子星当机立断,“离医院稍微有点远,四十分钟以内。”
仲辰招手让服务员结账,简子星坐回座位上懵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
“这些……”
“打包呗。”仲辰说,“晚上不回宿舍了,医院回来直接去你家老房子,买包火锅底料接着吃。”
简子星心里的一丝愧疚一下子没了,他抑不住笑容,“护士说我爸醒了好几次。”
“我听见了。”仲辰也笑得眯起眼,“你这破手机打电话漏音,我听得清清楚楚,说你发那些语音有效果,还有一个什么么么哒的药也牛逼。”
“咪达唑仑。”简子星乐得差点把包装盒搞翻,“那是一个手术前会用来诱导麻醉的药。”
“你爸为什么用那个?”仲辰有些茫然,“不是希望你爸醒来吗?”
“说醒来状态不稳定,可能需要镇静配合CT。”简子星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嗓子哑了,拿起桌上的水仰头喝掉,“走吧。”
从火锅店打包的东西塞了满满两大袋,一个人抱不过来,在车上两人每人搂着一袋。
“辰哥。”简子星说,“我心里特别紧张,心脏哐哐跳,那个护士说状态可能不如人意,你说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疯癫,或是痴傻。”仲辰说,“我之前查过好多MCS的资料,痴傻的概率更高。哎也不能说真痴傻,就是看起来像呗,听不懂话,反应迟钝什么的。”
仲辰艰难地伸手过来在简子星腿上搓了搓,“没关系,咱们什么都挺过来了,你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中间过程,有比没有强。”
“是,是。”简子星连忙点头,“确实是这样,什么状态我都能接受。”
带出来的都是生的食材,但简子星仍然觉得有股火锅味在飘。闭一闭眼,好像能看见某人坐在对面不断夹起鲜红的肉片涮进沸腾汤底的样子。
这个画面让人觉得是活着的,心里的忐忑能被中和一点。他努力定了定神,下意识往仲辰那边坐了坐。
仲辰什么都没说,只是捏一捏他的手。
医院的消毒水味仿佛能迅速把人拉进另一个世界。
简子星一路跑上病房,护士就站在门口等,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探头往门口的玻璃里望,“什么情况?”
“赶得巧,刚又醒了,看状态还算可以,能醒一会。”护士说着拉了他胳膊一把,“现在就是反应很微弱,你可以试着进去一下,呆两分钟,不行的话就立刻出来。”
“好。”简子星点头,拉开门。
其实刚才他已经从玻璃上瞥到里面的样子了。
老爸坐在病床上看着空气,两眼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十分木讷。他拉开门走进来的一瞬间,老爸眼睛一下子看过来,然后才慢慢试图动脖子,转过来看着他。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有些陌生的注视。
简子星心里不断往下沉,但他表面上很平静,甚至努力勾了勾嘴角,“爸,醒了?”
简华没吭声,简子星顿住脚,隔着一两米远看着他。
片刻后,不知是不是窗外飞过去什么,他又瞬间跟着看了过去。
简子星不知道原来人是能处于这种状态的。
只是用眼球飞快追寻着所有的动态,没有表情没有反应,与其说是人,更像一个动作捕捉的摄像头。
他心里好像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半天都上不来气。
“爸。”他努力笑着,重新走到老爸面前,在老爸看过来的时候轻轻蹲下,笑说,“是星星啊,星星来看你了。”
病房里微妙地安静了几秒钟,而后男人忽然绷紧起来。
他好像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青筋绷起,眼睛圆瞪,放在身边的手狰狞地抽搐着。他用力地试图抬起手,动作僵直,简子星余光扫到,桌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银灰色的热水瓶。
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跨越整座城市摸黑跑回家,老爸从门里砸过来的花瓶。
简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努力抬手抬不起来,片刻后一边呼呼喘气一边眼神又开始飞快地交错开,似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在一个东西上太久。
护士推开门,“你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叫了其他人,简子星站在地上有些发木,直到被护士七手八脚地推出病房门,门在后面嗵地一下关上。
他仍然是懵的。
“星星。”仲辰使劲抓住他的肩膀,“嘿,嘿,看着我。”
简子星茫然地看过来,仲辰的轮廓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操,你别这样啊。”仲辰咬着牙,使劲搓搓他的脸颊,“你爸反应激动了点,但有激动是好事,你别太往心里去。真的,嗳你看看我,来,捏一下我的手。”
简子星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眼眶有些热,估计刚才是红着眼被人扔出来的。
“辰哥。”他张开嘴,嗓子很哑,有些艰涩道:“他……为什么看见我那么生气?”
简子星说着又茫然地扭头看着门里,“护士不是说他听了我的语音才慢慢好转的吗?难道还能是气好的?”
他说着,无法抑制地提高了音量,仿佛有一头愤怒的小兽在心里逐渐按捺不住。
“凭什么还生气?”简子星手按上门把手,“我要和他说一说,我确实不是他亲生的,但这么多年——”
“星星,来。”仲辰不由分说在后头一把抱住他,把他整个人往后拽,“跟我过来,别去添乱。”
仲辰抱过来的动作很温柔,但他力气很大,简子星觉得自己像是被捆住了,完全不能动,被抱着往后拽了两步。
“人都有潜意识和思维。”仲辰在他耳边轻声说,和他自己的喘息交错起来。
“你不是亲生儿子,或许是根植在你爸潜意识里的一道疤。但他到底怎么看待你,是他彻底清醒过来、能够思考后才会有的表现。你不能责怪你爸爸的潜意识。”
“是不是亲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简子星声线抖个不停,“我低声下气地求了他快十年了——”
护士推开门,舒了口气,“还好,刚才有些激动,但没继续发作,我们没有给药。一天内不能连续用药镇定。让他一个人待会吧,等会累了就继续睡了。”
“你先别进去了。”另一个护士看着简子星说,“我们希望能逐步温和地给病人刺激,一次过激也不太好。”
简子星没吭声,仲辰试探地松开他,看见他冷漠地转过身去走到窗台边,背对着众人。
“他得调整一下情绪。”仲辰低声对护士说。扭头看了看门里,又忽然挑眉,“我能进去看看吗?”
“病人认识你吗?”护士问。
“不认识。”仲辰说,“但他昏迷的时候我在病床前跟他开过几个玩笑,嘲笑他是插管子的爹什么的。”
护士无言,轻轻推开门,“那你进去,把他床头那个水瓶拿走,看看他有没有反应。如果没有反应就当着他的面给他倒一杯水放在床头,然后把壶拎出来。”
“明白。”仲辰拉开了门。
简子星在窗边深呼吸好多次,终于镇定下来。
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没有情绪,没有想法,整个人都很空。
他缓缓踱回到病房门口,护士小声提醒仲辰进去了,他便停步扭头看过去。
仲辰一进去,刚刚平静的老爸又看了过来。但仲辰脚下动作没停,乐呵呵的,似乎说了句,“醒了啊,别看我,我拿个壶。”
老爸没有反应,只是视线仍然追随着他。
仲辰拿起壶走了两步,又忽然折回去,随手拿过一个纸杯,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
“渴了就喝水,听到没,挺大人了别总让护士小姑娘伺候你。”仲辰一边轻松地笑着说一边把水杯往桌子里面推了推,唉一声,“走了啊,回去陪你儿子参加那劳什子扫地机器人比赛。”
他说着转身,然而下一秒,一个有些微凉的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虚软无力,食指和大拇指有茧子,明显是老师的手。
仲辰一愣,猛地回头,却见简华握着他的手腕,眼神却没看他,而是看着他的胳膊。过了好一会,才又撒开。
“什么意思?”仲辰挑眉,“碰瓷我?”
简华没吭声,没有灵魂地看了他两秒,空气中飞过一个小飞虫,他又迅速跟着看了过去。
仲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