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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了,他没去管谢伽月在他房里走来走去是要干什么。
直到一缕烟味飘进他呼吸,他虚弱地动了动眼皮。
谢伽月在他床前抽烟,声调里的情绪和往常不一样,十分的平静:“我看过病例,到你这个情况,应该早就不认人了,可你一直是能认人的。我就想着,你的病情既符合常规发展,又不符合常规发展。”
陈子轻耳朵边都是杂音,听不清谢伽月说的什么东西,他找小助手,想申请灵魂脱离躯体去白茫之地待会儿。
小助手告诉他,已经进入体验卡结束倒计时,他的所有数据都暂被锁定,无法抽离。
陈子轻想叹口气,不知道自己叹没叹出来。
谢伽月忽然弯腰,偏过头将一口烟喷在旁边,随后才重新把头转回去,和他虚虚地脸贴脸:“你今晚会熬过去吗?”
不会。陈子轻在心里说。
患癌的陈子轻快要死了,在那之后活着的,是没患过癌的陈子轻。
耳边有脚步声渐渐走远,谢伽月估摸着是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来了。
房里突兀地响起小提琴声。
那琴声优雅而生动优美,充斥死亡气息的房间被乐曲浸染,化身成了梦幻般的高端音乐会。
谢伽月身上的僧衣被白色燕尾服取代,赫然就是耀眼夺目的白马王子。
可惜此情此景,唯一的观众并没有买账。
琴声响着,一曲接一曲,陈子轻焦虑万分,实在是无心欣赏,他的手指无力地在被子上扯着。
突有琴弓摩擦琴弦的刺耳声,琴声戛然而止,房内顿时就被死寂吞没。
谢伽月把小提琴放在床边,他躺到地上,闭着双眼,手在腹部轻轻敲点剩下的乐谱,将那首没拉完的曲子敲完整:“你死了吗?”
床上的人没反应。
过了会,谢伽月又问:“你死了吗?”
还是没响动。
又过一会,谢伽月再次问:“你死了吗?”
陈子轻受不了地拍了下床沿。
“没死啊。”谢伽月用的是贺喜的语气,“那你就要迎来日出了哦。”
陈子轻不觉得日出有什么看头,不都一个样,而且天亮的时候,就是他差不多结束这短暂又可怕旅程的时候。
苦他吃了,罪他受了,成果打五折,他只完成了沈不渝的进度,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子轻陷入深重的苦闷和迷惘中。
时间的概念在陈子轻的世界褪去,他都没注意到谢伽月诵经,还是他熟悉的经文。
超度亡魂用的。
不清楚过去了多长时间,床边响起悉悉索索声,谢伽月坐起来:“子轻,天快亮了。”
陈子轻就跟死了一样。
谢伽月两只手扒着床,眼睛圆溜溜的,眼神格外的乖顺,犹如要去远方的小狗舍不得主人:“你看看我。”
陈子轻睁开眼睛,视野不出意料的一片模糊。
谢伽月看着他涣散的眼神,跟他说:“只要你看着我,我就让你高兴。”
陈子轻死马当活马医,花积分买视力,哪知小助手回他两个字。
【违规。】
陈子轻前一秒被失望重击,下一秒脑中就有声音。
【但你可以有三小时的视力。】
“不是违规吗?”
【违规的是我,不是你。】
陈子轻怔了怔:“这多不好意思,任务是我的,却要连累你。”
小助手没再出声,陈子轻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聚焦,落在谢伽月脸上。
谢伽月喃喃:“奇迹降临了。”
“奇迹降临了,”他站起身,拍着手鼓掌,一遍遍地重复这几个字,“奇迹降临了……奇迹降临了……”
陈子轻闭了闭眼睛让自己适应光线,哪有什么奇迹,不过是事在人为。
谢伽月不断地拍手,不断地复述那句话,怪异又瘆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管家推门进来说:“先生,徐总来了。”
谢伽月维持着拍手的动作,歪头嘟囔:“什么徐总?”
管家无视他去问床上的主子,看一眼就垂下眼睛,怕当场老泪纵横:“徐呈先生来看望您,要见吗?”
陈子轻的心口微弱地起伏着,见个鬼,我体验卡即将走到头,哪有闲工夫不相干的人和事。
谢伽月替陈子轻回答:“他不见。”
管家见陈子轻没反驳,就应声出去,他下楼,对等在客厅的人说:“徐总,我家先生已经没办法会友。”
徐呈一震,浑然不觉眼眶通红,眼底转瞬间就爬满悲痛:“商董赶不回来了?”
管家点头。
徐呈搓搓僵硬的面庞肌肉,沙哑道:“那我留下来,也许能帮上忙。”
“有劳徐总挂心。”管家没什么精气神,声音苍老得很,“整个商家已经在待命,人手足够了。”
徐呈抿唇。
管家不多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徐总,您回去吧。”
送走客人,管家去楼梯口坐着,黎明到来前,楼上就会有结果,他希望是谢伽月跟他说那年轻人想吃什么早饭。
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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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望着谢伽月,吐字断断续续的,很不清晰:“你说只要……我看你……你就让我……让我高兴的……”
谢伽月无辜地眨眼睛:“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还信我说的话。”
陈子轻一口气喘不上来。
谢伽月没给他顺顺气,或是让他吸氧,而是快步跑去阳台,又快步跑回来,把抱在怀里的东西给他看:“这是阳台上的最后一盆含羞草了。”
陈子轻没给一个眼神。
谢伽月献宝似的:“你看它的叶子多健康多漂亮。”
陈子轻不看,谢伽月喋喋不休,非要他看,求着他看,他就是不配合。
谢伽月呜咽了会,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你看看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陈子轻嫌他烦,斜过去一眼。
谢伽月抽了抽鼻子,很小声地说:“是不是又健康又漂亮,我没骗你吧。”
映入陈子轻眼帘的含羞草叶片饱满精神,的确长得很好。
谢伽月叫他碰一碰含羞草叶子。
“我忘了,你抬不起来手了。”谢伽月捉住他手腕,将他软绵绵垂下来的手放在含羞草上面。
含羞草的叶子快速合拢,羞答答的,一如谢伽月在这一刻展露的笑容。
他把含羞草放在地上,笑着凑到陈子轻耳边:“子轻,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我卑鄙无耻谎话连篇,但我那句是真的。”
进入十分钟倒计时,陈子轻已经在烦谢伽月的进度清零重来该怎么办了,根本没心情去琢磨他说的那句是哪句。
周遭静得异常,陈子轻感应到什么,心脏怦怦跳,他迟钝地转过头。
谢伽月不知何时举起那把本该放在抽屉里的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陈子轻被眼前景象打得措手不及,他艰难地吞咽唾沫:“你……”
谢伽月唇角高高翘起:“高兴吗?”
陈子轻想说高兴,又怕乐极生悲,他抿着干燥苍白的嘴。
谢伽月一定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再一次问:“高兴吗?”
陈子轻:“……高兴。”
谢伽月眼帘阖动:“那笑一个。”
陈子轻看了眼虚空的执念值,他嘴唇轻动着向两片拉开一个弧度,眼里尽是要来不及了的崩溃和绝望。
然而谢伽月像是没发现他看的是哪个方向,还在提要求:“你没喊茄子。”
陈子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茄子。”
谢伽月凝视他露出来的笑容,侧头扫一眼阳台:“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天亮了。”
陈子轻下意识把视线移向阳台。
砰——
枪响了。
谢伽月的身体倒下来,那盆含羞草被他压在身下,像是拢入怀中,和他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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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谢伽月的尸体旁躺了一小会,体验卡结束,随着倒计时为零,他的意识徒然消失。
待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眼皮上暖暖的,是日光照上来的温度,他恍恍惚惚地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很陌生。
不是在家里。
旁边也没谢伽月的尸体。
“我这是在哪啊……”陈子轻呆呆地躺在床上,脸长时间朝向窗户。
窗外没有朦胧光晕和天际线,有的是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清亮,现在是大白天。
脸上痒痒的,陈子轻反射性地用手一摸,摸到了头发。
等等,头发?
陈子轻抓下来两根一眼不眨地瞅,真的是头发,他本能地一骨碌爬起来。
动作十分的流畅,没半点停顿卡壳,生龙活虎的能当场打一套拳。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全新的记忆。
陈子轻站在床上,脚踩着柔软的被子,呆愣愣地梳理多出来的信息。
这是原来的世界,又是全新的世界,他没有患癌经历,他是商晋拓的助理,今年是他们隐婚第二年,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很少。
办公室恋情。
陈子轻呼吸加快,早前他还没跟商晋拓结婚的时候,他在怎么建交上很发愁,想着要是能当商晋拓的助理就好了。
所以……
他当时一闪而过的想法,被采用了???!
陈子轻腿软地蹲坐在床上,他推测过那张绝症体验卡产生的数据会遭到怎样的清理,修改,以及新数据的覆盖面积和程度,到真正落实的时候,陈子轻人都懵了,这跟他推测的全然不同,都对不上。
这相当于是开启二周目了啊。
可他的主线任务时限就只剩两年,怎么还开启二周目?
“陆哥? ”
【陈宿主,好久不见。】
陈子轻奇怪道:“啊,我患癌期间你不都在吗?”
【陈宿主有什么疑问?】
陈子轻脑子很乱,就没抓着小助手莫名其妙的话不放:“我是想问我陆哥……”
【他不在线。】
“我这都重开了,他还在小黑屋?”
【据我所知,是的。】
陈子轻唉声叹气:“幸好你没进去,还有你陪我。”
他四处打量房里的布局:“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是怎么处理我患癌相关的数据的啊?”
【读档,全面维护。】
“全都弄完了吗?不会有漏洞和BUG吧,就是你们没检查仔细,涉及的人员里还有人留有那块记忆。”
【陈宿主放心,我司有设置专门的小组对您重启的世界数据实时监督,您担忧的现象不会出现。】
“那就好。”
陈子轻放空了会,瞟到桌上的手机,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手机就打开。
弹出来的新闻有好几条,其中一条撞进他眼球,他眼前一花,怀疑自己看错。
新闻内容正是某医院的一起医闹,那危急关头从刀口救下同事的医生是个富家子弟,姓商。
陈子轻见鬼地瞪着图片上的身影。
“商少陵还活着?”
陈子轻头昏脑胀,他在手机上翻翻,作为助理,他加的工作群社交群都有不少。
不多时,陈子轻就在一个群里获得了让他眼前一黑再黑的信息。
他以为二周目的商晋拓会变成独生子,而沈家跟谢家都没儿子,或者有儿子,只是另有其人,甚至朴城干脆没那两个家族。
结果倒好,三个死人都跟他来了二周目,他们的信息数据难不成是病毒……
陈子轻哆嗦着把手机握紧:“小助手,商少陵沈不渝谢伽月这三个NPC怎么没删掉?我不都把他们送走了吗?”
【充当背景板,不参与主线。】
陈子轻勉强松口气,几秒后,他又不放心地说:“不能找别的数据补上他们的位置啊?”
【我司尝试过几次实验,不能那么做,否则会引起世界框架崩塌,这是你男……这是我司全体意想不到的走向,陈宿主您不用管,您继续自己未完的任务即可。】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好吧好吧,那我不管了。”
他也管不了了,他剩下的时间都要用在商晋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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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穿上拖鞋走出房间,凭着脑中的信息直奔大门口,他走进春日里,刚经历过病痛的他深刻明白健康多重要,能吃能喝能走能蹦能跳能跑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感受肢体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陈子轻不禁热泪盈眶,他捂住脸蹲下来,静静地缓解激荡的心绪,才接着走。
这岛陈子轻来过。
就是一周目那会儿,他植物人期间待过的小岛。
陈子轻一路都没碰着什么人,他口袋里揣着手机,忘了给商晋拓打电话,就这么找,心里有个目的地。
走到一个地方,陈子轻张口就被灌进来一大口咸涩海风,他大喊:“商晋拓!”
拎着锄头背对他的男人回头,眼眸漆黑深邃,眼里有着阅尽千帆的沧桑,细看去时,只见浓郁的少年气息在眉眼流淌。
再一看,周身笼罩着拒人千里的散漫和冷漠。
最后定格的是,和他四目相视的商晋拓。
就是商晋拓,都是商晋拓。
陈子轻奔跑过去,商晋拓放下锄头向他走来,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中,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把他揉进血肉骨髓里。
不等他回神,那力道就恢复正常。他的耳朵捕捉到商晋拓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脸颊在他温暖宽实的胸膛蹭着,感觉很不真实。
“撒什么娇。”
头顶有声音,低低的,隐约含着难以形容的哑意。
陈子轻从商晋拓的身前抬起头,见他眼帘微微阖着,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和情绪,两片睫毛像蝴蝶煽翅。
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下来,陈子轻把两条手臂挂到他脖子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你想不想我?”
问完也没要答案,直接就闭眼亲了上去。
商晋拓扶着他腰的手掌猝然收紧。
吻了很久,陈子轻一只手攀着胳膊站稳,一只手抚摸他的面庞,指尖描摹他眉眼:“我感觉很久没见你了。”
商晋拓没当成是他矫情,而是问:“很久是多久?”
“就是很久啊。”陈子轻说,“你有没有类似的感觉?”
商晋拓含他水润通红的嘴。
陈子轻抓他额发,不动声色地观察他面色跟气息:“有没有?”
商晋拓思考片刻,吻了吻他,轻笑一声:“好像有。”
明显是哄他的。
陈子轻不说话了,二周目的商晋拓身上找不出一周目的反常了,他像是被强行剥去不该出现的杂质,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主NPC。
一周目的商晋拓能通过枪里子弹数量等其他因素,揣测出他不寻常的身份来路和目的,咽下委屈阴霾,把自身能做的做到极致,尽全力配合他,成全他。
到那时,只要他一个眼神,商晋拓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持枪送上性命,为他完成进度。
现在都没了。
那他要怎么让商晋拓发现他的目的,进而让他如愿?
陈子轻把脸埋进男人胸口,以此遮掩脸上的表情,他在这之前以为其他人没有他患癌的记忆,商晋拓会是个例外……
结果是他想多了。
即便是敏锐至极的商晋拓,也没能逃过规则的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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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被强行托起,商晋拓抬手,指腹蹭上他眼皮:“眼睛怎么红了?”
“……风吹的啦。”陈子轻眼神飘忽。
商晋拓俯视他一会:“风是有点大,回去吧。”
陈子轻没动。
商晋拓笑道:“要我背是吗,老婆。”
老婆?
陈子轻心头一动,耳边擦过嗡鸣,他想,商晋拓以前有没有当着我的面这么叫过我?不确定。
“要。”陈子轻顺势点点头。
商晋拓背过身去,屈膝在他面前半蹲:“上来吧。”
他望着眼皮底下的宽阔背脊,飞快地擦掉涌出来的泪水,搂着商晋拓的脖子爬上去。
根据覆盖的数据记忆得知,他们是前几天来岛上度假的,商晋拓每天都来地里挥一挥锄头。
陈子轻环视这片地,严重怀疑是商晋拓在一周目出长差期间种的,直接照搬到了二周目。
只是商董没这方面的天赋,瓜果蔬菜的苗子都发育不良。
正值春末夏初,本该是生命旺盛的季节,地里凄凄惨惨戚戚,一片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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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商晋拓下厨,陈子轻半天才回神,蹬蹬蹬跑去厨房:“你会烧饭啊?”
商晋拓挑眉:“不是一直都会?”
陈子轻张了张嘴,这种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一周目的感觉……
他看商晋拓准备食材,嘴巴再次张大,商晋拓的刀工熟练到犹如行云流水,像是厨师出身。
感慨很快就被陈子轻抛在脑后,他站在旁边,出神地看着商晋拓洗菜切菜。
水流声里,商晋拓说:“冰箱里有水果。”
陈子轻刚想说他不吃,就听见商晋拓说,“新鲜的。”
我知道啊,你这地位,还能吃不新鲜的水果啊,陈子轻纳闷,不明白商晋拓怎么补上这句。
他打开冰箱找到一个玻璃碗,揭开盖子看里面的水果,都是洗好了的,拿起来就能吃。
先吃葡萄,无籽的,甜滋滋冰凉凉,陈子轻边往嘴里塞葡萄,边打量左手,戒指是原来的那枚,佛珠也还在他手腕上戴着。他把脑袋搭在商晋拓的肩头:“鸡胗跟什么炒啊?”
“青椒。”商晋拓把拨开的青椒对着水流冲掉里面的白籽,放在砧板上切成丝。
陈子轻喂他一颗葡萄,余光撇过他身上的围裙,有股子风浪过去,岁月静好的老夫老妻既视感。
到了晚上,陈子轻就推翻了这一想法。
二周目的商晋拓内敛热烈,温和躁戾,阴沉阳光,成熟神经爱哭,对立冲突又融洽。
别的都好说,爱人千面万面哪一面都好,就是能不能别要太狠。
陈子轻往后扭头:“我觉得我们……”
商晋拓顺着他颤栗的肩胛骨亲吻:“换个地方?”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商晋拓看起来游刃有余,撞力却是失控疯癫,他“嗯”一声:“换个姿势?”
“也不是……我就是想说……唔……”陈子轻话没说完就被叼住后颈一块软肉,嘴里只剩下凌乱喘息。
算了算了,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搞多久就搞多久,就当是补给他的奖励吧。
虽然他确实很像是在向我索要奖励。
陈子轻把腿抬起来搭在他背上,汗津津,颤巍巍地晃荡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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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时分,陈子轻靠在床头,手放在伏在他肚子上的黑色脑袋上面,一下一下梳理着男人的短发,没人知道他的感受。
对他来说,前一刻还被死亡捆绑闻着尸体的血腥,下一刻就在风光秀丽的岛上和爱人甜甜蜜蜜,无缝连接。
陈子轻感叹,他都没来接商晋拓。
不过,这其实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接他回家。
陈子轻腰酸背痛累得慌,明明困得要命,但就是睡不着,按照他掌握的二周目记忆,他跟商晋拓每天晚上都做,昨晚也不例外,还做了很长时间。
可商晋拓今晚却像是一头恶狼,全程叼着他箍着他和他严丝合缝,不给他一丝爬开点的机会,他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完好皮肉。
一点都不夸张,哪都被扒开亲了,咬了。
男人的气息打在他肚子上,那块皮肤热热湿湿的,他嘀咕:“该不会是体验卡还没到时间,我快死了,这是我死前的幻想吧?”
说着就掐自己。
不疼。
“真的是假的?”陈子轻就要哭了的时候,发现掐的是商晋拓,他一怔,默默把手松开。
商晋拓没醒,气息悠长。
陈子轻心疼地揉揉他被掐红的地方,慢慢挪动着平躺下来。
熟睡的商晋拓还趴在他肚子上面,他回想起了最后一次的时候,商晋拓反复在他耳边说的话。
商晋拓顶一下,叫一声:“老婆。”
他回:“诶。”
“老婆。”
“诶诶。”
“你是谁的老婆?”
“商晋拓的……商晋拓的老婆。”
身后没了动静,一切情热莫名凝固,一只手从后方伸到前面,掐住他脸扳到一边,商晋拓舔过他耳廓吻上他脸,说:“不是,你是我的老婆。”
你不就是商晋拓吗?陈子轻承受他的吻,黏糊不清地顺了他的意:“我是你老婆。”
陈子轻的思绪回笼,他不记得商晋拓叫了他多少声“老婆”,也没数自己的肚皮鼓了多少下。他问小助手睡没睡。
【宿主,我这边是工作时间。】
“那我们聊会儿,我就是想跟你分享我现在的心情。”
陈子轻说:“我本来期盼商晋拓记得我得过癌症,和我共同持有那部分记忆,别把我丢下,又不想他记得,怕他局限于身为这个世界NPC的视角,有些事怎么都看不见也不清楚,导致他对我做任务的事有阴影走不出来。”
“现在的结果是前者,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难过,我特别开心。按理说,我患癌那两个多月没见他,可我却感觉我跟他就没分开过,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守着我,没有错过我的任何一个感受。”
“不知道是你们维护的力度没把握好,还是出了什么岔子没查找出来,这周目的他性情多变,一会一个样,有很多面。不过他每个面我都喜欢。”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别嫌我烦,我像在做梦。”
【那就当是一个梦,好好珍惜您在这个世界所剩不多的时光。】
陈子轻翻腾的情感滞了滞,离别还未到来,他一颗心脏就已经被酸涩浸泡。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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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晚上没睡,第二天也精神抖擞,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压根就不需要睡觉。商晋拓比他更离谱,就跟自动充电,始终满电的机器似的。
别墅佣人都被安置在岛上的其他住处,陈子轻一日三餐全是商晋拓负责,有的是用勺子筷子喂他吃,有的是用嘴。
这绝对是梦,肯定是梦,商晋拓哪有这么黏的时候!
陈子轻决定去岛上转转,顺便看看地里的三瓜两枣,再去海边抓两只螃蟹。
谁知他前脚出门,商晋拓后脚就跟上来,巨大的阴影一般缀在他后面,这天有点晒,他把人拉到树荫下,问是怎么了。
商晋拓弓着腰,脑袋抵着他肩膀,面颊紧贴他脖颈,轻声开口:“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陈子轻茫然:“没有啊。”
“真的没有。”陈子轻摸他后脑勺的头发,“我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你不分开。”
商晋拓扯唇一笑:“你爱我。”
陈子轻很认真地告诉他:“我非常,非常的爱你。”
商晋拓眼睫颤动,眼睑浮起一抹红:“你非常,非常的爱我。”
“是呢。”
商晋拓舔他脖子上的细汗,咬了咬他犹如树叶脉络的青色血管:“老婆,我有点累。”
陈子轻说:“那你回去睡会儿。”
商晋拓静了片刻:“不回去。”
陈子轻隔着黑色衬衣摸他背部肌肉纹理:“为什么不回去,你不是累了吗?”
商晋拓的嗓音里隐隐有委屈:“我不想你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陈子轻心说,我才进这周目的时候,你不就放下我一个人在房间,自己在地里挥锄头。他柔声:“那我陪你回去。”
商晋拓的声调徒然就冷下去:“凭什么要你照顾我的情绪。”
给人一种“我怎么配”的错觉。
陈子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只站在原地,当个立牌满足很粘人的商晋拓。
……
商晋拓开视频会议时,是个冷淡矜贵难以揣摩的老董,视频一关就黏在陈子轻身边,像个看透人间红尘宁静致远的老人,想安享晚年,但一做就是百八十根铁链都拴不住的疯狗。
还患得患失,神经兮兮。
只要他超过三秒没给回应,就问他在想谁。
陈子轻所有都接受,不是商晋拓助他完成那四分之三任务的感激,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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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后,陈子轻跟商晋拓离岛,回到他们在国外的家。
当天下午,陈子轻在客厅翘着腿看电视吃甜点,门外进来个人,听清下人的声音后,陈子轻刷地站起来。
商少陵低头卷着袖口走进客厅,他停在恰当得体的距离,微笑着朝站在沙发前的人打招呼:“嫂子。”
陈子轻眼皮抽了抽,竭力没露出异样:“你哥在书房。”
“我知道。”商晋拓迈出两步,突然脚步一转,侧身看他。
陈子轻被看得拧起眉心:“有什么事吗?”
商少陵疑惑道:“嫂子对我有意见?”
陈子轻语气生硬:“没有。”
商少陵眉梢轻动,友善道:“我刚才一和你说话,你的呼吸频率就变得不对劲,我想或许是我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不满。”
陈子轻正要反驳,楼梯那边就传来脚步声,商晋拓下楼走到他身边,把他搂在怀里。
商少陵揉眉心:“哥,我不知道哪里让嫂子不高兴了。”
陈子轻垂头,握着他腰的手修长好看,他听见商晋拓笑了笑,“是吗?”
“那你以后就别再出现在你嫂子面前,省得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