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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世纪最后一场落日自远方天际直达而来,昏黄静影涂抹透明墙壁,良好采光令室内一片盎然,白色办公桌、白墙壁、穿着纯白医师服的优雅女人,唯一一点儿缤纷点缀是透明瓶内盛开的红姜花、她白帽之下金缎子般的发。
“等你睡一觉再睁开眼,千禧年就要来了,”例行检查身体状况的女医师冲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你的精神体发育得很好,最迟在下个月,它会有基本形态,到那时你需要做个等级测评,同时参与第一层的战斗。”
“谢谢。”
他应了声。
“不客气,99999号,”女医师的唇角勾出弧度,她柔声提醒:“你的检查结束了。”
“要我帮你叫下一个吗?”
“下一个会自己进来,”医师手里钴蓝钢笔闪闪发光,她用拿钢笔的手点了点侧门:“请走这边。”
朝灯同她对视片刻,后者维持着不变神情,他自讨没趣地笑笑,站起来快步走离医疗室。
“哈喽,五个九,”有谁从后拍上他的肩膀:“你又试着同芳迪医师沟通了吗?没用的,她只是个一星机械姬,做不来多余的回应。”
“我知道,”朝灯侧头,视线里火红长发像是金阳,脸上有着雀斑的女孩对他眯眼微笑:“我随口问问,有烟吗?”
“有,”女孩揉了揉她肩上流光溢彩的火凤凰,她从鸟嘴里拿出一支烟:“你现在能看见它了?”
“能,很大一只。”
“那你离上战场也不远了,你猜过自己意识兽的等级吗?”
“三星吧,”朝灯漫不经心:“希望帅一点。”
“哪儿来的自信啊。”
“先走了,谢谢你的烟。”
“战场上遇见我可不会手软噢,不管我们是不是同批,”女孩笑道:“你的意识兽是我们这批人中最晚成形的,不是特别好就是特别差,如果特别差……”
“?”
“跟个四五星的大佬保住小命吧,别浪费你美丽漂亮的脸蛋儿和身体,”女孩也点上烟,粉色嘴唇像是蔷薇花:“毕竟没谁知道我们最终面对的是什么,活下去才重要。”
“……谢谢?”
“客气。”
朝灯从她身侧绕开,落日跟随他越行越沉,诚如女孩所言,他们是同批、相识近两个月,他却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准确说来,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名字,他们就像一件件产品,被特定的编号命名,他的号码是99999,同批熟悉的都叫他五个九,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在这栋庞大得近乎直达天顶的建筑物内,只有机器才能拥有个性化的名字。
就像刚才替他检查的女医师芳迪,尽管外表看上去再像人类,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机器人,人类在三十世纪末被机器人圈养在一栋栋塔一般的建筑里,通过科技,机器人能最大限度开发人类脑域,引导出强弱各异、种类繁多的精神力量,精神力量的具现体为‘意识兽’,之前红发女孩肩上停歇的火凤凰,便是她的意识兽,拥有意识兽的人类被统称为异能者。
简直就像《终结者》或者《黑客帝国》成功后,可惜这是现实,不是电影,自他再次睁眼,脑海里的系统便没了踪迹,就算他现在想找凯撒也无从谈起……人生困境。
夜里他所处的塔沉默无比,透过落地窗,朝灯能看见遥远之地耸立的另一座巨塔,星云与月光摇落塔尖,他现在处于塔一层,据说越往上走,越能碰见强大的对手、人也能享受更好的生活条件,编号也将随之变化,他锁上门,不算宽敞的房间内必要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简单洗漱后,朝灯阖上眸。
第二日早晨,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一层餐厅吃饭,和他同批的几个人冲朝灯打了招呼,他端着餐盘,索性与他们坐在了一起,正想聊天,其中一人指着滚动播放的新闻睁大了眼睛,一闪而逝的惊恐令朝灯微微蹙眉。
“大仓……大仓有了新的罪犯!”
“这么说狩猎战将近了?!该死,我的意识兽才两星!”
“这不让我们去送死吗??那些傻逼机——”
“嘘,”有人一把捂了说话人的嘴:“有监控呢,别乱说话。”
……
……
“什么是大仓?”
朝灯道。
“我靠,我九哥,论无知就服你一个,”最先出声的年轻男孩啧了声:“大仓是黑话,指的地方是塔内的重犯监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送进那里,有的是真正的罪犯,有的则在塔里犯了错,不管怎么样,武力值绝对碾压我们这些普通异能者,一旦有新罪犯被送进大仓,就会进行一次狩猎战……”
“嗯?”
“将大仓罪犯和普通异能者放入同一个场地,让罪犯与我们相互残杀,塔一共一百层,从每层各抽一百人,如果罪犯干掉的异能者来自塔的高层,罪犯就能享受更好的待遇,住在大仓的高层,而对异能者来说,只要活过狩猎战,或多或少都能住到更高层,”男孩晃了晃手指:“优胜劣汰。”
“一百人怎么抽?”
“随机咯,看运气会不会撞鬼吧,”他顿了顿:“你的意识兽……还没出来?”
“没,”朝灯啃了口面包:“听起来好吓人。”
新闻里正在播放的画面令朝灯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那是这一次进大仓的头号罪犯,入狱期邢高达一千五百年,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戴着手铐,跟随机器人迈入大仓,利落的白金色短发、灰蓝双眸,即使只是个半侧面,男人的相貌也漂亮得惊心动魄,最引人瞩目的要数他的眼睛,眼窝深陷、眼型细长,璀璨色泽酝于其中,他看起来对一切漫不经心,就像匹桀骜不驯的狼。
好!帅!啊!我!日!
见四周人的注意力不在此处,男孩忽然压低声音。
“喂,你要不要——”
“不要。”
帅!死!朝!灯!了!
“你就这么不乐意陪睡觉?”男孩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三星的异能者,算是一到二十五层最强了,多少人想爬他的床还爬不上,你不如趁这些大人物还看得上自己的时候……”
“你怎么不去?”朝灯笑了笑,乌眸微弯:“你长得挺可爱的啊。”
“……我是直男!”
男孩脸颊略微泛红,毫无征兆一声大吼惊得周围人目光诡异地打量他俩。
“知道了知道了,”朝灯应声:“我真不陪睡,你跟你的大佬说一声吧。”
在他即将收拾好餐盘离开餐桌时,男孩忽然小声道。
“……你如果不答应,”他有些犹豫:“他很可能会想办法…把你安排进狩猎战的一百人里,他会等你去求他……”
真要说起来,他对男孩到底是谁的手下并没有具体猜测,这两个月来这类事情不算少数,不过三星……至少昨天红发的美女姐姐都让老子睡个四五星的,三星睡个P啊。
朝灯应了一声,端起餐盘走离了桌边。
待三日后公开的狩猎战名单里,果不其然,他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编号,其间男孩又来找过他两次,都被朝灯拒绝,一直到狩猎战当天,他的意识兽仍未成形,朝灯跟随被选中的另外九十九人步入更衣间,所有的异能者都会在单人更衣间里换上暗红色斗篷和战装,斗篷内侧绣有的数字是参与狩猎的异能者编号,按照跟随他的机器人的指示,朝灯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下后递给等候在外的机器人,再从机器人手里接过斗篷。
打开斗篷的一霎那,他皱了皱眉,他立即拉开门,本该等他出来的机器人却已然不见踪影。
被算计了。
原本应放置在斗篷内的战装变成了一团轻薄透明的黑蕾丝,朝灯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将那件暗示意味浓重的贴身衣衫扔进垃圾桶,催促异能者准备的广播在头顶响起,如果放弃参与狩猎,异能者会被视为罪犯直接关入大仓。
妈的,挂空档吧。
他抓起暗红斗篷,类似厚丝绒的面料在指尖滑过,他能感觉那些柔软布料摩擦过自己不着一物的皮肤,斗篷上贴近后颈的位置以黑体字绣有99999,厚重的斗篷近乎能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只隐约露出一截白腻脚踝,穿好鞋后,朝灯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层异能者进入狩猎场,100分钟时间躲避。”
“二层异能者进入狩猎场,90分钟时间躲避。”
……
……
“百层异能者进入狩猎场,狩猎战正式开始。”
整场狩猎在一座孤岛上进行,他不知道那些机器人如何在一夜之间变戏法般造出了岛屿,东边大部分为半人高的白蒙草地、西边则是杂乱交错的重重巨木,罪犯从西边树林行来,一些害怕碰上罪犯的异能者最先会尽可能走往远离树林的方向,但这样更容易暴露踪迹,他没有意识兽,被发现后也没办法逃脱……
干脆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算了。
咋办,要完。
远方的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么多个世界下来,他别的没学会,闻血味倒是熟能生巧,反正早晚会被发现,朝灯索性找了处稍微隐蔽的位置藏起来休息,昨晚因为准备狩猎战,他被同批的异能者拉着听了不少注意事项,先前拉皮条的男孩更是再三劝朝灯低头听话,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一会儿,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狩猎战为期三天,出乎意料,等到朝灯再醒时,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他睡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有些饿,想起白日经过的一颗果树,虽然那儿很可能有人,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不等他迈出一步,从后方亮起的火光令朝灯身子一僵,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脖颈,灰暗中响起的嗓音带有奇特的沙哑意味。
“斗篷脱下来号码给我,饶你一命,”青年充满恶意地笑了笑:“小弟弟?”
“……我是一层的,五位数,”他开口道:“拿我的号码没用,你——”
“话可不是这样说,”青年维持着用匕首威胁他的姿势,将手里的提灯凑近朝灯的脸:“就算我一百层,我也能说自己来自一层,眼见为实……哇哦。”
匕首迟钝的那端一寸寸蹭过他的脸,面目深邃的青年笑起来:“大美人啊,那些废铜烂铁可真不懂情趣,它们怎么舍得把你扔来地狱?”
趁着青年将匕首收回的刹那,朝灯扭头就跑,后方那人吹了一声口哨,不知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那玩意儿用力一拽令朝灯摔倒在地,暗红的丝绒斗篷随之扬落,灯光照到他光裸的雪白小腿,温热掌心紧紧贴上他的皮肤,青年半蹲下来,一点点将朝灯拖回身下。
“100001号,麻烦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男人低沉的嗓音打破夜色,他一脚踩在青年头顶:“这样是不会被允许的。”
“老大,不要阻止我开荤嘛,”青年不满地嘟嚷:“要不你也一起来?这小孩漂亮惨了,皮肤瓷白瓷白的……”
男人挑了挑眉,他将青年踩得弯下腰,后者疼得嗷嗷直叫。
“叫你来是杀人的,不是干人的。”
被他踩在脚下的青年手里提灯滚落在地,男人忽然俯下身,手指顺着斗篷帽檐探进朝灯的斗篷,因为他的动作,朝灯的脖颈和后背裸露出一小片,他的背很瘦,皮肤下的一颗颗脊椎骨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雪色肌肤与暗红丝绒交相辉映,那只冰凉的手若有若无蹭过朝灯的身体,后者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好、好香艳啊……”在一旁观看的青年莫名喉咙发甜,他喃喃道:“老大,你要亲身示范吗?”
光晕流过男人白金色的发,凑近了他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这个人是——
朝灯瞳孔微缩。
“是99999,摸到了,”男人收回手,他一脚将青年踢到在地,侧头看向朝灯:“你走吧。”
灰蓝的、狼一样的眼睛。
和新闻上那个帅得令人头晕目眩的头号罪犯一模一样。
朝灯愣了愣:“你……”
你tm撩完我又不搞我,什么意思噢,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