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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东郊铁路回来后,林森的心情一直很糟。8月阳光如碎钻般撒得到处亮闪闪,他的眼前却像浮着大团大团的乌云,遮得他整颗心都是灰的、暗的、阴冷潮湿的。
林氏夫妇发现儿子情绪反常已经有几天了,林爸爸纳闷:“臭小子整天挂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啊!”
做儿子活像吃了枪药般火气十足:“您不爱看就别看,我反正没求您看。”
“哟嗬,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你是欠捶了是吧?”
林妈妈赶紧过来劝和:“好了好了,你们是父子不是仇人,怎么三言两语就杠上了。森森,你跟爸爸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老林你也是,看见他一脸烦样就别再数落了他嘛!”
正说着话,有邮递员给林森送包裹单来。他一看包裹单上的字迹落款以及填写的邮寄内容,脸色更加难看。
林妈妈忍不住问:“谁寄包裹给你?”
林森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重重甩上门。客厅里的林氏夫妇面面相觑。
林森一进门就把包裹单撕了,用力地,狠狠地。手里撕着包裹单,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撕着,撕心裂肺的痛。
这只小狗背包当初是他再三央求龚心洁转让给他的,只因为秦昭昭喜欢。可当他雀跃欣喜地去送她礼物时,她却满脸歉意地给了他当头一击。她还把这只背包寄还给他干吗?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到它,更不想再由此及彼地回忆起那天午后阳光下东郊铁路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秦昭昭坦白地告诉林森她喜欢的人其实是乔穆,这让林森深深地被伤害了,伤了心,伤了感情,也伤了尊严。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她根本从未喜欢过他,他却像傻瓜似的沾沾自喜着,实在太傻了。
林森恨自己的傻,也恨秦昭昭的坦白,还恨起了乔穆,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而他竭尽全力却不能。他恨极了,恨得一再咒骂他们去死,统统去死。
乔穆和秦昭昭当然没有因为他的咒骂而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乔穆的父母会在为他摆酒庆祝的当天晚上双双遭遇车祸。这个消息是他小婶婶和他妈妈打电话闲谈时说起来,说是医院最近收了一对伤者,儿子考上了上海音乐学院,父母高高兴兴地在米兰大酒店摆酒请客。谁知道乐极生悲,酒后驶车导致一死一伤。考上大学本是喜事,到头来竟以丧事收场。
上海音乐学院,米兰大酒店,这些关键字落入林森耳中,他顿时一震。于倩请客那天,叶青曾说过乔穆考上了上海音乐学院,他爸妈也定了次日的米兰大酒店为他摆酒,难道——是他?
林森的猜测在小婶婶那里得到了证实:“对,是姓乔。”
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的驱使,林森悄悄地去了一趟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乔穆正在跟医生低声交谈着,声音哽咽,泪流满面。有一种彻骨的悲伤在空气中无形传递,让走廊那端的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法不同情,无法不怜悯,更无法再憎恨——那恨本来也就站不住脚。他凭什么恨乔穆,就因为秦昭昭喜欢他?他又不是从他手里抢走的她。他恨他没有道理,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的迁怒泄愤罢了。
林森没有过去跟乔穆打招呼,他默然转身去找他小婶婶,说乔穆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他妈妈在这里住院,请她尽可能地多照应一下。
“那个孩子是你的高中同学呀!他真是太可怜了,爸爸妈妈同时出车祸,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够悬。他妈妈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要是也救不过来的话,这孩子就更可怜了。”
林森当时觉得乔穆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妈妈既然车祸当晚没跟他爸爸一起“走”,一定就不会死了吧?所以小婶婶的话他没放在心里,倒是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秦昭昭。他以为秦昭昭肯定还不知道此事,一来她住在郊区,消息相对闭塞;二来她喜欢乔穆的事情没人知道,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特意向她通报消息。
到底要不要告诉秦昭昭这件事呢?林森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他不恨乔穆了,但还是对秦昭昭心怀怨恨。她喜欢乔穆,就偏不让她知道乔穆家出了事——他怀着一种赌气心理如是想。
林森没有想到,过两天他再打电话去问小婶婶乔穆妈妈的情况时,她却告诉他:“你那个同学的妈妈昨天中午去世了。他哭得好惨,我们当班的护士们都被他哭得心里酸极了。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