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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水手一眼,林定微微诧异。
一直以来,发话的多是那个独臂人,其它的绑架者都没有出过声,几个水手更是沉默得如木头雕像一般,目不斜视的干活,这次,这个水手突然插声问话,显得很是突兀。
心中奇怪,林定却回答得很快:“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水手继续问:“军方军方平时是否与林睿一向关系紧张?是否军方有可能反对林睿继位?”
“林睿与军方关系一向还算不错的。他可不可能为这个理由清洗军方。至于说,反对林睿继位——军方根本没这个能力!“
“为什么?”
林定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像是对方说了什么很无知的话:“河丘军队在国家政杠中所占他位走很低。我们跟紫川家完全不同,如紫川家的统领处,七个统领处成员有五个是军队首脑,只有幕僚统领和总统领是文职,军队将领是能拥有很大特权的。但河丘不一样。在光明旁国末年,那些掌握军队的武将紫川氏、流风氏的背叛谋乱导致了帝国的最后崩溃,因为这个前车之鉴,我们认为,武人粗鲁无谋又善变,绝对不可信任。自建国开始,河丘一直在有意识的重文轻武,栽培强大的文官集团来压制军方的力量,并在保卫厅中布置众多的军事警察来监控军方将领的异动。就像我们长老会,三个长老都是文官,即使兼任保卫厅厅长的军务长老也是文官出身,而众多的军队将领都要在长老会命令下才能行事。一贯以来,军队将领的地位很低的,在最高层的政治架构中,他们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他们只有依附于某个强有力的长老,才能有出头的机会,至于阻止林睿继位——这种事,军方即使做梦多不敢想!自从长老会内部确定了林睿继位,军方不知道表现得对林睿多么巴结。将领们一个接一个地跑去向林睿宣誓效忠,恨不得帮林睿刷鞋。
在林定的话语中蕴含着深深的恨意,对方立即察觉:“你恨林睿?因为竞争输给了他?”
脸色阴沉,林定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若说我对林睿一点不介意。那是不可能。那次输给他。我确实无话可说。回头看来。他的才于、魄力确突都比我强,更重要的是,他连运气多比我好。那次我失手放跑了流风霜,他不但没有落并下石,还出面帮我善后——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对他不抱好感,这个人,表面光明磊落,暗他里。他地手段都很阴的。
还是那个小个子水手发问:“政变她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现在的林氏政权掌握在谁手上?”
“长老会——或者说得更准确点,是在林睿手上。
“林云飞中将的遇害经过你清楚吗?”
听得问话,林定援援抬起了头:“林云飞中将?原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
望着问话的水手。林定眼神闪烁,目光深邃。一反刚才的畏惧,此刻的他,好像又恢复了几分当年林家摄政长老的风范。
迎着他锐利的目光。那个小个子水手竟有点忌惮的侧过了脸,仿佛不敢正面面对他的目光。
他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林云飞,怎么死她?谁杀害了他?”
“当前正是与魔族决战的关键时候,元帅殿下您却有闲心来跟我开种玩笑,未免也太……唉……太胡闹了。
“你!”小个子水手震惊不已,愕然退后一步。
几个绑架者目露凶光,噌噌的拔出匕首,凶狠的围了上来,却听一声娇叱:“退下,不得无礼。
几个男子立即退后,分开一条道来。那个小个子水手增上前来,依然是那黝黑粗糙地面目,但神情间已多了一种让人难以正视的威严。
对着林定,他先是盈盈一鞠:“林定大人,事出有因,不得已冒犯,流风霜多有得罪,失礼了。”
林定躬身回礼:“元帅殿下,不敢当,只是殿下这个玩笑理得实在太大了,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流风霜鲁莽妄为,实在惭愧。只是不知道在那里露出了破绽,让大人您看出了身份?我自认为这个化妆还是很完美的,怎么大人竟能一下认出我身份?”
“殿下,你我曾相处过一段日子。虽然时间不长,但已足够让我对殿下您的声音了解了。殿下您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开初我确实是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您再三追问林云飞将军的死因……这个,我就是再蠢也该想出来了。有能力策划那么周密和动的人物,还是林云飞将军的生平好友,世上并没有几个啊!”
提到林云飞的名字,两人神情都黯然下来。
流风霜问:“那么,林云飞将军的死,你知道什么吗?”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场。”
流风霜陡然吸口气,眼中历芒一闪,拳头骤然捏紧,又缓缓松开,用一种很古怪的声调,她慢慢说:“当时你在场?”
林定连忙摇手:“元帅,我虽然在场,但我可与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是碰巧路过的。”
“怎么回事?”
“那晚,我去探访一个老朋友回家,时候不早了,晚上十二点多。马车在路过河丘二路广场时,听到路边传来打斗和呼救的声音。听到那声音,我很吃惊,难道在河丘还有强盗打劫的事?我带着随从迎着叫声过去,看见一群持刀的蒙面人在追斩几个穿制服的军人。其中一个被砍的人正是林云飞,他满头是血,和同伴们赤手空拳的正奋力抵抗,边打边撤,打得非常激烈,血流了长长的一条街。”
林定说得很简单,但流风霜已可以想像当时场面的惨烈了。刀光剑影,喋血长街。林云飞和他的随从们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大群杀手袭击,定然伤亡惨重。
流风霜注视着林定:“林定,按辈份来说,你该长是林云飞地堂兄,他是我嫡亲的堂弟。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杀死?”
林定脸微微一红,低头不敢与流风霜对视:“元帅,事发突然,我和随从身上都没有武器,如何与那些全副武装的凶恶暴徒对抗?我本想去呼唤驻军或者警察过来干涉的,但暴徒们高呼说奉长老会命令行事,谁敢多事就杀谁,于是我就……”
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出口话语。
“于是你就害怕了。”流风霜静静地说。她地口气很平淡,不像是在责备谁,只是说出一个很显而易见地事实。
林定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脚尖,脸色很白,不和是因为被冰水浸泡还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河风呼呼吹啸,吹指着人们的衣裳。
静寂中,流风霜缓缓说道:“为了保卫家国,他不断的与各种各样的恶外敌战斗,倭寇、海盗、匪帮,功勋累累,伤痕无数,忠于职责,恪守军人荣誉,从不干涉政治,光明磊落。他的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
她望向林定:“这样正直而高尚的人,不应该死得这般不明不白。林定大人,查明林云飞将军遇害和河丘事件的直相非常重要,我希望能得到你地帮助。”
林定嘴唇微微颤抖,显示他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过了好友,他才沉重的转过头:“元帅,我知道林云飞将军是您地好朋友。但是,还是请您忘了报仇这事吧。再追究下去,恐怕……恐怕会对您不利。”
“对我不利?”流风霜诧异的张圆了眼。
她身后的独臂人冷冷的插嘴道:“林定大人,你昏头了吧?在你面前地是流风家的监国元帅流风霜!她执掌重兵,威慑西北,即使紫川参星见到我产殿下也得恭恭敬敬!魔神王卡物骄横跋扈,他也不敢对殿下无礼!小小河丘难道还能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算林凡那老家伙亲自过来……”
“席亚,住口!”流风霜来历的呵斥道:“不得无礼,快给林定大人道歉——林定大人,流风霜御下不严,十分抱歉,我一向对河丘和诸位长老十分敬仰,绝无轻视之意。”
林定长叹一声:“元帅殿下,贵属说得不错,流风家兵强马壮,您麾下名将如云,自然不怎么把一直兵威不振的河丘军看在眼里了。”
“我并不此意……”
“但河丘军虽然不成气候,但还是有些不可轻视的人物存在的。您要追究这件事,恐怕就得对上他了。”
“您是指林睿吗?”
“这件事,林睿自然脱不了关系的,但无缘无故的对这么多的军方高级将领下手,实在骇人听闻,林睿一个人恐怕没能力办到的,除非林睿背后得了更大的支持,使他能压倒一切反对力量。”
“更大的支持?”流风霜眼中流露迷惘:“身为长老会之首,林睿已经站在权力的巅峰了,难道背后还有什么人能指使他?难道有人比他地位更高?”
“元帅,您忘记了?河丘真正统治者,支撑林氏千年不倒的巨人!在河丘的背后,有一个真正操纵一切的人物啊!在他面前,即使族长、长老也算不了什么。”
林定压低了声音,神色却变得十分严肃:“殿下,一直有传言:明王殿下复出了!我猜想,幕后真正主使,很可双脚是他老人家了。殿下,即使您权势滔天,也不能无视明王殿下的神威啊!”
黄昏,维纳里行省巴丹市郊,激烈的攻城战正进行中。
在夕阳的映照下,成千上万的半兽士兵正以密集的队形对高耸的城墙发动了进攻,进攻的队列就如那海波一般汹涌不息。
乱石穿空,飞舞的箭矢划着可怕的弧线落入进攻的军队中,溅起了血肉地浪头,在夕阳照耀下,惨烈的进攻战正以狂暴的方式进行着。
杀声震天,数以百计的去梯搭在了城头上,半兽人步兵踩着去梯猛攻而上,厮杀的人群已经在城头上混战成一片。不时有人体从那可怕地高处坠落,重重摔了下来。
但此时,没有人关注这个,厮杀双方都红了眼,半兽人兵和魔族兵在城头逐寸逐尺地相互攻杀,血流泊然。
“太慢!太慢!天都快黑了,我们连城头都没能拿下!”
眼见城头上魔族地旗帜已是摇摇欲坠,却偏偏就是不倒,罗杰将军狂怒得像个愤怒的狮子。他怒发戟张,声嘶力竭的大喝:“上啊!弟兄们,上啊!魔族顶不住了!给我冲啊!”
急躁之下,他冲到城下,扯下了一个正待登城的半兽人军官:“你不行!让我先上!”
但在他刚攀上去梯,卫兵们却抢先一步七手八脚把他拖了下来,罗杰太吼声如雷,拼命的挣扎:“放开我!看这群脓包的样子,老子快被气死了!憋不住了,我要亲自上去砍魔族崽子!你们这群混蛋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产死!”
“大人,万万不可!您是先锋主帅,不可轻涉险地!大局已定了,魔族撑不了多久,城池迟早会被我军拿下的……”
“混蛋!”罗杰大骂,他当然知道城池迟早会被拿下,但关键是被谁拿下,抢得首功的,必然是远东,要让全军全国都知道,第一个光复维纳里地,是远东军的罗杰大人!
眼见进攻军队已经占上风却迟迟不能击溃魔族的抵抗,他心急如焚。
前一天晚上地进攻动员会上,斯特林大人问:“巴丹城及兵家必争之地,要进军达克,我们必须拿下巴丹!哪位将军愿为我军斩将夺旗?”
话音未落,当场便齐刷刷站起一排银肩章,将军们大着嗓子吼叫:“我上!我上!”
“我来,我来!我们东南军第十一师是皇牌师,我们准能拿下!”
“远东秀字营还没打过败仗呢!大人,请将任务交给我们!”
“大人,让我们半兽人士兵上吧!给我们一个机会!”
东南军与远东军会师,策反了魔族外围的哥达汗和亚哥米二人,人类军队迅速通过了他们地防区,兵贵神速的杀到马丹城下,马丹城只有小部魔族兵守卫,肯定挡不了人类的大军,此战必胜无疑。
这是会师后的第一场大战,充当首战先锋干脆利索地把城市拿下,扬威于两军之前,这是送上门的功勋,将军们谁不想抢功?大伙争得都疯了。
最后,,斯特林大人与紫川秀大人商量了下,决定将首战的任务交由远东军执行。
紫川秀统领微笑着,一个个望过麾下众将,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罗杰身上,在众人羡慕的炯炯目光的聚焦下,罗杰只觉得深奥的血都了起来。
他大步出列,用力向紫川秀敬了个礼,语调有力而沉稳:“统领大人,一天之内拿不下巴丹,下官提人头回见大人!”
“有气概,倒也不愧我们远东出来的汉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给远东丢脸了。”
“无上光荣!请大人放心!”
这时,斯特从统领在旁边插一句:“罗杰红衣旗本勇武过人,定能首战建功。但为速战速决,最好还要安排押阵和增援的预备队,秀川统领,我建议由我东南军的欧阳敬红衣旗本率本部兵马为罗杰红衣旗本助阵。”
罗杰刚要说:“大人,下官不需要助阵。”但紫川秀已经先开口了:“如此甚好,欧阳阁下,这样就麻烦你了!罗杰,你要与欧阳将军做好配合。”
罗杰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将军列中走出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军,正是欧阳敬。他站得笔挺,先向斯特林敬礼,转身又向紫川秀敬礼,响亮的说:“谢二位大人栽培,下官深感荣幸!”
他转身望向罗杰,微笑着伸出手来:“罗杰大人,合作愉快!”
罗杰冷冷在心头哼了一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跟自己抢功的小白脸,他恨得咬牙切齿,但两位统领在场,两军的近百名高级将领都在,这种场合断断然不能失却风度。
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微笑,伸出手去:“欧阳将军,谢谢您明天的配合!”
想到当时的场面,再看看战事的僵持不下,罗杰已感五内俱焚,第一轮攻击波被除数魔族挡了下来,第二轮攻击才勉强冲上了城头,太阳快要落山了,城池却还在魔族手中,在两位大人面前,这么多人面前,自己海口是夸下了,怎么收场好?
自己还怎么有脸回去见大人?
自己在同僚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罗杰大人!”在纷乱地进攻队伍中,一个传令官策马冲近他身边,叫道:“罗杰大人,欧阳将军派我来问阁下,要不要增援?他的部队马上就可以开上来!”
“你说什么?”
“欧阳将军问你要不要增援!”
人声太过纷扰,厮杀声、惨叫声、呻吟声和城楼上传来的巨大轰隆声混成了一片,直到那个传令官把话重复到第三遍,罗杰才算听清楚他的意思,一瞬间,压抑已久地狂怒就像巨大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
他一把揪起了传令军官的衣领,对着他地耳朵大吼道:“告诉欧阳敬,不怕死的只管开上来!老子认识他欧阳敬,老子的兵马可不认识他!他敢上来,半兽人立即掉转枪头连他一起打!”
传令官使劲的从罗杰手中挣脱出来,愤怒的整理了衣裳,以同样的声量回敬罗杰:“阁下,下官只是负责传令,你大可不必如此!派遣那个部队上来,那是斯特林和紫川秀两位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你发火也没有用!争气的话,天黑前就自个把城池拿下,那谁也抢不了你的功,下官本来还想在此与阁下一同观战,但现在看来,阁下是不会欢迎我地了,告辞!”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亚克里,东南军怀念部作战参谋,副旗本。”
亚克里整理了下被揉乱的衣领,转身上马,临走之前,他轻飘飘抛下一句话:“都说远东军如何能打,照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混蛋,你给我站住!”
但迟了,对主连回骂的机会多不给罗杰留下,一溜烟的策马跑掉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乱纷纷地刀剑人群中,罗杰只感觉绝望又是愤怒:“这个脸可丢大了!”
正好一队半兽人兵马正举着旗从他身边冲过,罗杰猛然跳了过去,伸手就去抢夺旗手的旗帜,那半兽人掌旗措手不及,竟然被罗杰一下得手了!
旗帜就是军队的灵魂,竟然有人敢阵前夺旗!
错愕过后,带队人马都愤怒了,半兽人兵们狂叫着,围过来就要群殴,却突然发现,夺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个的顶头直属长官,远东第一军军团长官罗杰大人!
半兽人官兵都愣住了:“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弟兄们,再没有别地退路了。”压抑着狂暴的心情,罗杰的语气竟出奇的平静:“时间不多了,这是反攻以来地第一场大战,帝都在看着,流风霜在看着,旦雅在看着,河丘在看着,远京也在看着。天黑前拿不下这城,明天我们远东第一军就要成为全大陆的笑柄了!丢了秀川大人面子,我们是绝对没脸活着回去了;你们日后也别想抬起头了,人家都说了:远东兵将,不过如此!远东人什么时候被内地的软骨头这么小觑过了!”
“绝对不能!”半兽人兵们狂吼着回应:“远东勇士最强!”
罗杰用力一挥旗子,悲哀和绝望使这个魁梧大汉语调十分凄厉:“来吧,跟着这面旗帜上,谁也不准退!前进!”
“呼卓拉!”
被罗杰煽动得热血,参战的各部兵马再次鼓奋勇,人马汹涌如潮水,猛攻城池,兵势凶悍,一往无前。
魔族守军恃城力守,他们在城头上倾泄如雨点的箭矢,拨洒滚烫的焦油,而半兽人兵们连躲闪都办不到,因为人潮汹涌,后续兵把连绵不绝,根本不容你后退!
于是,就在那惨叫声和飞溅的鲜血中,一架又一架的云梯高高的架起,魁梧的半兽人士兵以鲜血为代价逐寸逐尺地前行,一个城垛一个城垛的抢夺。
在罗杰亲自带领下,被激起了怒气,远东军的进攻犹如怒火,半兽人们到处冲杀,又砍又劈,凌厉无比。
城墙上,疲惫交加的魔族兵逐渐挡不住了,半个小时后,半兽人兵和蛇人兵攻占了城头,但战斗并没有结束,残余地魔族守兵据点而守,战斗从城头转移到各处城道、各个城门指挥部。
最后的厮杀尤为惨烈,占领是逐寸逐寸进行的,城道上已经被尸体所淹没,血流汩然。
在城道地若干楼道里,双方尸体都堵住了道路,一堆又一堆,于是魔族士兵就把这堆尸首充当防守阵地。半兽人就揪着死人的头发或者脚把尸首远远的丢下城头去,以免阻碍厮杀痛快。
一时间,无数的人体从城头的高空坠落,密集得有如雨点,那情形甚为壮观。
城外的一个山坡上,紫川家的两位统领正在并肩观战。尽管遥远,那厮杀的各种混合声音仍旧不时能传来,惨叫、呻吟、兵器格斗地铿锵声、骑兵奔腾的马蹄,火焰奔腾的劈哩啪啦声响,时断时续。场面惨烈,令人悚然动容!
收顺了眺望城头的目光,斯特林统领如释重负:“后续部队上去了,城头已经拿下了。”
“要命。”紫川秀也放松下来,观战一天,看着城头反覆拉锯,他紧张得背后的衣裳都湿了:“罗杰这家伙,他一天到底在干什么?天都黑了才突然发力,现在才攻下城头,巷战还不得举着火把继续夜战?”
“罗杰地兵马杀了一天,士卒都很疲惫了,要不,换欧阳敬上去进行巷战?”
“我没意见,派传令官去问罗杰,若他累了,我们可以换人。”
传令官快马奔向前线,大概半个小时后,他又奔了回来禀告:“启禀二位大人,罗杰阁下坚决不肯!他说,他一点不累,还能再打三天三夜呢,城池完全能够自个拿下。他说,只求二位大人,千万不要派别的部队上来了,半兽人脑子糊里糊涂的,到时混战起来打错人就麻烦了。”
两位统领相视一眼,紫川秀笑道:“罗杰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威胁起我来了!”
“近墨者黑,某人教导得好啊!阿秀,你看怎么办好?”
“既然罗杰立下了军令状,那就随他吧,大局已定了,城池迟早都要被拿下的。”]
“还是早点拿下好。”斯特林调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那暮色沉沉的西方,眼中有着隐隐的忧虑:“巴丹是帝都近郊的门户。巴丹一下,达克无险可守,魔神王和近卫旅距离我们不到一百五十里了。”
顺着斯特林的目光,紫川秀望向了遥遥的西方。
巴丹一下,魔族西片大营与后方的联系就被全然切断了。这下,魔神皇再怎么固执,他也要从帝都把大军抽调回来对付自己了。
两人都没有出声,默默的想着心事。
晚间八点多钟时,城池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成千上万人在欢呼,两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像是罗杰得手了。”
正如斯特林所预料的一那样,一会儿,血染征衣的罗杰就气喘吁吁吁的跑到了两人页胶。
“斯特林大人,秀川大人,很荣幸的向二位统领报告,我远东第一军已光复巴丹城!”
斯特林微笑道:“辛苦了,罗杰阁下,首战告捷,你是首功。”
“愿为家族服务!”罗杰挺胸收腹,神采飞扬:“斯特林大人,这种小仗,对我们来说,那不过是小意思啦!——不过今天的魔族崽子确实有点难缠。那弓箭、落石、热油密得跟雨一般,两次冲锋都被打退了,对付这种小敌,我本来不想出手的,但看看,不行!我不出手孩儿们还真搞不定,那魔族兵还很嚣张!于是我恼了,拿着刀噌噌就砍翻了他们几十个……”
罗杰激动得红光满面,唠唠叨叨说个一停。
平心而论,今天一战他确实有值得骄傲之处,一天之内攻占战略要地巴丹城,为大军开辟了前进的道路,首功荣耀非同一般,而且也确实来之不易,他俨如普通士兵一般,亲自攻杀在最前线,杀了个爽气痛快。
为了凸现攻城战的辛劳,他非但不把身上的血迹擦去甚至还自人跑到血泊里打了个滚才跑来见紫川秀,于是这位英勇的将军大步走来,一步一个血地足迹,满脸沉痛表情,仿佛他刚刚经历了生平最为艰难的苦战。那种艰辛,唉,你们这些在后面观点的人,硬是没法想像啊!
若不是我罗杰大人,哪怕任换哪位将军上阵,恐怕没十天半月是拿不下这城的。
但两位统领哪个不是机敏人物,又是经验丰富,怎会被小伎俩骗倒。
紫川秀笑嘿嘿地问:“罗杰,你到哪找到血水来洗澡?”
“大人,这是血啊!这是我跟魔族厮杀时溅到我身上地……”
“不对吧?溅上去地血迹应该一点点的,你这样子……倒像是把衣服放在血里泡一阵再过来。”
“行了行了,何必呢!”斯特林打断了紫川秀,微笑道:“罗杰大人立下大功,那些小节就不必计较了。罗杰,今天这一仗我们都看了,贵部兵马晓勇善战,阁下亲临前敌,指挥得当,英勇过人。国难当头,家族需要忠诚的将士,也需要优秀的指挥将领。请相信,家族不会忘记你的功勋,今日的功勋和奉献,来日必将得到应有的报答。”
他再抚慰了他几句,罗杰支起耳朵听得聚精会神,生怕漏了一个字——这份赞赏可不是来自旁人,那是鼎鼎有名地紫川之虎,紫川家的头号战将斯特林大人啊。
他无论人格还是声誉都完美无瑕,堪称军人典范,紫川家的骄傲,得他一声赞赏,值得光耀终身,更不要说他还是紫川家军务处长,有他看重,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了!
唯一遗憾的是,若旁边没有那个一直在坏笑着的紫川秀就好了,被他这么笑嘿嘿的看着,罗杰总是不由自主地心里发毛……
“启禀二位大人,我们攻入城后,魔族兵眼看守城无望,已经集体投降了,请问二位大人,对投降的魔族兵,我们该怎么处置?”
紫川秀问:“有多少人?”
“具体数字没有计算出来,大概是千把人。”
“斯特林,这事你来定吧。他们是塞内亚族士兵,跟我们人类是死敌,很难感化,或者可以送去……”
“全部杀了,尸首定在树上,暴尸荒野。让魔神皇知道,他们的末日到了!也让至今还在犹豫不决的魔族十五军知道,人类并不是只会说说而已,他们若再不下决心,下场好不到哪去!”
斯特林毫不犹豫,英俊的脸上流露刚毅:“塞内亚人作恶多端,入侵我们的世界。现在,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我们不惧杀一儆百!”
紫川秀垂下眼帘,低下了长长的眼睫毛。他并不是赞成斯特林的做法——倒不是说他对这些魔族俘虏有什么怜惜之心,只是觉得,大战在即,把这千来名魔族暴尸荒野,未必就能吓唬得了魔神皇,反倒让塞内亚人有了一个鼓动士兵决一死战的最好例子:“你看,投降给人类的就是这个下场了!”
与困兽做死斗,那是紫川秀极力避免的。正相反,他极力让敌人看到希望,给敌人退路。追击溃逃的敌人要比与困兽死斗付出的代价要少得多。
黑黝黝的树林,静悄悄的。月光下,道路似一条雪白的衣带,蜿蜒伸向目光不可及的地平线,在大地的尽头,一轮巨大的圆月高高悬挂。
这里是达克近郊的荒野树林。黑沙走在林中小道上,朝达克前进。
即使在荒芜人烟的荒胶野岭赶路,军师依然保持了他一贯地风度,肩挺的笔直。头昂得高高,微风吹拂着他的面纱轻轻晃动,黑袍飘舞。
前方出现了灯火。挂起的牌子用魔族文写着“检查站”三个字。长途地跋涉终于到了尽头,达克就在前方了。想到很快就可以歇息,黑沙心头充满了淡淡的欢喜。
一个帽子上别着白色羽毛的魔族军官从检查站走出来,冲着黑沙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闲逛什么?”
看看对方羽毛的颜色,用纯熟的魔族语,黑沙平静的说:“百人队长?我是黑沙。”
吃惊于黑沙纯正的魔族语,那军官态度收敛了些,声音依然严厉:“不管你是谁,陛下有令。最近子川家的探子活动猖獗。凡是靠近大营五十里以内,没有通行证的人类一律拿下!你是人类,还是神族?遮着面纱干什么?”
黑沙皱眉。自己是王国权臣,对方身为军官,居然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也蠢的过分了。
“这个检查站谁负责的?你上司在哪里?”
“这里我负责!”百人队长神气的说:“半夜偷偷摸摸的赶路,还戴着个面纱,你的行迹很可疑!想刺探军情吗?弟兄们,把他拿下,揭开他的面纱。看看这厮到底是什么货色!”
几个魔族兵应声从检查站扑出来,向黑沙围了过去。
黑沙苦笑不得。他后退一步,往长袍里一摸,手上亮出了一块明晃晃的金牌:“看看这块金牌。陛下亲赐的身份牌!胆敢以下犯上,你们不怕五马分尸吗?”
五马分尸是魔族军中最重的军刑,被黑沙厉声一喝,几个魔组兵顿住了脚步。
百人队长好奇的探出头来:“胡说八道,什么陛下亲赐……”看到金牌上哪个代表王国的狮子图案,他脸色一下子白了,声都变了:“你,你胆敢伪造皇族令牌!”
“是不是伪造,你看清楚了!”
黑沙手一甩,金牌准确的落入了那军官手中。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金牌的手不断的发抖。
金牌入手沉重,纹路清晰,线条繁而不乱,那个黄金狮子张牙舞爪,正是塞内亚皇家标志,看质地和图案,绝无假冒的可能。
百人队长哭丧着脸,双手捧着金牌交还,颤声道:“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卤莽冒犯。”
“无妨。你也是执行军务,我不会与你计……”
话没说完,两人正交接令拍,军官突然手腕一翻,扣住了黑沙的手腕,喊道:“奸细,拿下!”
黑沙惊道:“你……”
嗤的一声轻响,黑沙只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就是滚烫。他困惑的望去,只觉得一个魔族兵拿着一把匕首刚刚从自己左腰侧拔出,刀刃上满是血。
在同一时刻,嗖嗖嗖几声急响,树林中射出了一排急箭,黑沙急忙运力甩开那个军官躲闪,却始终慢了一步,肩头,大腿,胸腹间都中了箭。
转瞬之间,黑沙以受创多处。拼着血流如注,他猛然一脚将那军官踢飞,一拳又把偷袭的魔族兵打倒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又是一排箭射来,黑沙急忙大袖一挥,卷起一股劲风,将大部分箭矢吹散,但还是有几箭射在他的胳膊上,又是一阵剧痛。
还没来得急把箭给拔出来,只听得刺耳的呐喊鼓噪在林间响起,从密林的各处,涌出了持刀舞枪的魔族兵正朝黑沙围杀而来。
这时候,黑沙才明白过来,不是什么误会。从头到尾,这根本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军师怒吼:“卑鄙!谁干的,给我站出来!”愤怒的吼声响彻深夜的荒野,惊起了无数夜宿林间的飞鸟。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刺耳的鼓噪:“挖格拉!”魔族兵只顾挥舞刀剑冲杀过来,暗伏林中的箭手还在不停的向黑沙发箭,却没人回答黑沙的疑惑。
黑沙一声长啸,不顾插在身上的箭矢,豹子般冲进了魔族兵群中。
第一个冲近的魔族兵举起了砍刀。但那把刀压根就没有落下去的机会了,黑沙白皙修长修长的手一伸,食指轻轻一点只听一声凄厉的残叫,那士兵丢下了举在半空的砍刀,捂着喉咙翻倒在地,喉中发出呜呜的闷声。殷红的血液滚滚从指逢中涌出,如泉水一般源源不绝。
毫不耽搁,黑沙转身劈手夺下了一把照他头面劈来的砍刀,反手一挥,一个魔族兵的脑袋便飞上了天。
旋身闪电般四下疾刺,身周的四名魔族兵齐齐惨叫,齐齐在眉间开了一个窟窿,脑浆迸裂。
没有丝毫停顿的,黑沙身形陡然一退。一个猛烈的肘击,身后想上来偷袭的魔族兵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隐藏在黑黝黝的林中观战,耳边听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云浅雪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行动前估计了,一直没显露武艺的黑沙可能是武功高手。但不曾料到他武艺高到如此地步。虽然仓促遇刺身受创伤近十处,但他丝毫不乱,出手快,准、狠、干脆利索。绕勇如虎,在包围圈中闪电般来回冲杀竟没人能挡住他一招半式!
看着黑沙跃动的身影,云浅雪只觉得心情复杂。
若论他的本意,这次行动他很不情愿。在他心中,军师是个温厚的智者和前辈,温文而雅,有见识处事公道。魔族王国能如此强盛,神皇陛下雄才大略固然是主要的功劳,黑沙在其中的贡献亦绝不会少。一直以来,自己都十分敬重军师。
但卡兰皇子认为,黑沙蛊惑了魔神皇,让陛下沉迷于征服人类的幻觉之中。黑沙不死,陛下就不会答应撤军。最关键的是,在皇位继承问题上,黑沙态度暧昧,这犯了卡兰皇子的心头大忌。这次,刚得到黑沙从外地回来的消息,卡兰立即就拍板了:“不能让他进大营和父皇见面,在路上干掉他!”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上百魔族兵竟然围杀不了一个受伤的军师!平素文质彬彬的军师,一旦遇险,竟如此强悍!
看着军师以寡敌众,在人众左冲右突,势如猛虎,云浅雪突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一幕像在哪见过,偏又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卡兰出声了:“黑沙的打法,好象一个人啊。”
“谁?”
“七八零年庆功宴上的紫川秀!”
云浅雪霍然转头,和卡兰对视,正看到后者惊讶的眼神。
卡兰说得没错,虽然黑沙以刀做剑使,但那种感觉给人却是一般无二,那形如鬼魅的身法,那闪电般的出手,声东击西的假动作,二人有同样节奏,同样的气质,甚至就连奋不顾身的悍勇都如此相似——就像音乐大师在演奏两首不同的歌曲,虽然表面的音符不同,但更深层的内在却是一模一样!就连卡兰这样不通武艺的门外汉都看出了,二人武功明显出自同源。
“他们难道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连想一想都是荒谬的,一个是紫川家的封疆大员,魔族的死仇,一个是权倾魔族朝野的头号权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二人都不会有丝毫的联系。但偏偏他们又是如此的相似,这不能不让云浅雪和卡兰浮想联翩。
“没有人知道黑沙这厮的来历。云,搞不好我们误打误撞,真的揪出了一个大奸细。”
杀戮仍在进行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林间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不知哪里传来了濒临死亡者的低沉呻吟。上百精选出来的魔族好手,此刻已经有三十多人躺倒在地上了。
黑沙如此悍勇,直让云浅雪和卡兰心寒:若不是偷袭得手让他受伤在先,可能这百来个魔族好手都不够他杀。
黑沙悍勇,毕竟是受伤在先,打着打着,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卡兰都急得直跺脚:“他快不行了!快围上去,别让他跑了!”
黑沙突然一声怒吼:“死!”
犹如晴天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魔族如当头受铁锤一击,靠近的魔族兵当即被震昏了两个,剩下的也是耳膜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趁着这阵混乱,黑沙猛然一撞,拼着被长矛和刀剑划了几道伤,却将挡路的三名魔族兵撞翻在地,他闪电般从这个缺口跳了出去,转眼间一头没入了密林中,只听到林中传来愤怒的啸声:“竖子误了我大事!”
魔族兵紧随着朝密林中追杀而去,林间不断的传出了厮杀和惨叫声,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变得悄然。
带队军官气喘吁吁向云浅雪报告:“启禀大人,目标已受重创,但逃入树林,失去踪影。我们伤亡很大,请示大人,是否继续增派人手搜林追击?”
云浅雪正在沉吟,卡兰悄声说:“不能再增派人手了。事情闹大了很难保密。”
云浅雪于是下令:“增援很快会到,但在增援来之前,你们继续追踪搜索,务必要抓获目标。”
“遵命,大人。”
魔族皇子和头号大将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沮丧。黑沙如此强悍,既然能冲出包围,那林中的追杀多半也会无功而返。
云浅雪安慰卡兰道:“殿下,军师受伤极深,未必能活下去的。您不必太过忧心——何况,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动手。”
卡兰点头:“事情完了以后,你把有份参与今天事件的官兵通通调到前线,我会安排斐玛处理。”
杀人灭口,那是肯定要走的一步程序了。云浅雪点头:“明白了,殿下。”
“很好。我们回去吧。”
正待起步,卡兰却突然转身望住云浅雪:“云,你还叫他军师——是否你很不情愿这次行动呢?”
云浅雪一震,脸上却丝毫不露:“殿下。我效忠于您。”
回答得牛头不答马嘴,但卡兰看起来却很满意这个答复。他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军师是当世人杰,一代英杰。王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只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
站在树林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军师浴血奋战的地方,卡兰皇子神情惆怅:“这场战争,我们打不赢的,只是父皇不肯面对现实而已。你要早做准备,羽林军是我们的本钱,回国后我们还得靠这支军队巩固皇位呢。你可别傻,把他和人类拼光了啊!云,时代变了啊!”
看着皇子那张孩子般天真无邪的俊脸,云浅雪心头茫然。流了那么多鲜血,牺牲了那么多战士的西征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魔族的皇储和头号大将都不会料想到,魔族西征战争的最后一线胜机,就在今夜刚刚被他们亲手断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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