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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年七月二十五日,远东,伏名克行省,瓦伦要塞
巍峨的群山峻峰,一望不见尽头的苍翠,从平原上望去,座落于半山之上的瓦伦要塞宛如浮在云端里一般。在古奇山脚下的苍翠平原上,大片大片的树林点缀在茫茫的草原上,天高海阔,气象广阔。
这天,紫川秀又和紫川宁出来郊游了。跟着一同出来旅游的人除了紫川秀、紫川宁、李清外,还有远东军的林冰、白川、明羽等重要将领,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殿下,这里就是著名的西南大营了!当年,魔族名将凌步虚曾驻兵于此,以一军之力挡我举国之兵。虽然凌步虚于后来的巴丹会战中被我家族军队擒杀,但不能不承认,此人确实堪称时之名将!”
用马鞭指点着地平线上的那片残留的营地,紫川秀回头笑着说:“瓦伦城周边自古就是战场。就在山那边的原野上,斯特林曾以五万铁骑大破号称百万之师的远东联军。这一仗打得当真是淋漓尽致,战场从瓦伦开始,延绵七省,联军数次企图反扑,都被劣势兵力的斯特林打败,直到逃入云省才得幸存。这一仗,远东人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对斯特林敬若鬼神。”
虽然心事重重,但看到如此辽阔的远东景象,紫川宁和李清的心胸都是陡然开阔,精神为之一振。此刻,听到紫川秀提起斯特林,大伙都是心中一震。
林冰反应来得最快,立即接口说:“大将军英姿勃发,确是当世无敌将才。只可惜。英才被奸邪所害,不幸英年早逝。如今江山已覆,群魔乱舞,帝林、哥普拉、今西等军阀把持家族政权,倒行逆施。家族还得依仗大人您拨乱反正。”
“林大人言之有理,”李清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说:“先夫一生忠于家族,忠于紫川氏。家族若不能光复,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非常痛心的。这个心愿,现在唯有大人您来帮他完成了!”
紫川秀望着两位女士,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斯特林若在世。看着我与帝林互相攻击,那他才真的痛心。”
李清正色道:“统领大人,兄弟之情不过是个人私情,但国仇却是公义。先夫嫉恶如仇,他若肯与帝林同流合污的话,也不会在望都岭丧身了。失礼了。但事关先夫遗志,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紫川秀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这世上除了卡丹以外,自己是最了解斯特林的人了。甚至超过他的妻子。斯特林那如流星般消逝地短暂一生太过辉煌,他给世人留下了了完美无缺得近乎刻板的印象,正直、勇敢、诚实、坚强、忠义、才华出众、大公无私、甘于奉献、自我牺牲精神——他几乎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美德,是个完美的楷模。
但只有自己和帝林才知道,真正的斯特林是个什么样地人。他并没有那么勇敢。但他好面子爱装英雄,小时候与流氓打架时,他常常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冲在最前面;他也会耍点小聪明偷懒占便宜,吃饭付钱时常常藉口说钱包掉了;他道貌岸然,对着卡丹这样的美女,却也会动心,痴迷于儿女私情,打算放弃军职与她一同生活;他也曾软弱退缩过,在魔族王国时候,他跟自己说厌倦了这种生活,打算辞职不干了。若是总长不批准,他就准备当逃兵偷偷开溜算了……
真正的斯特林,远比人们看到的那个光彩照人的楷模要复杂得多,也鲜活得多。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对感情懦弱的情人,一个厌倦了自己工作地将军。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望都岭的那一刻,他做出了选择。然后,他成为了不朽的神,成为了忠义和英烈的化身,受到千万人的膜拜。
“斯特林是英雄,但不是圣人。”
默默回想着斯特林地音容笑貌,紫川秀心潮澎湃。他坚信,如果斯特林还活着,那他想看到的绝不是自己为他复仇而大兴刀兵与帝林死战,而是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位兄弟都好好的活着,幸福地活着。或者,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卡丹的俏脸。
接下来,大队人马一路游山玩水,傍晚时寻到了古奇山脚下的一处小溪。就在溪边,大伙扎营住宿,点起篝火。卫队士兵捕来了新鲜的野物野鸡和野兔,大伙儿兴致勃勃地在溪边将野鸡剥皮烧烤,紫川秀还亲自动手,表现了一手出色的烧烤技艺。几位漂亮的女士捧着流油地烧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大加赞赏。
晚上,大家分住进了帐篷里,伴随着松涛风声,夜鸟鸣瞅,山风清爽。在这样清新的环境中入睡,紫川秀只觉心神安宁,感觉说不出的熟悉。野外露营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戎马生涯,尤其是领导远东大起义时转战各省的艰苦日子,那时常常要铺着行军毛毯睡在荒山野岭。奇怪的是,那时却从来没有失眠、胃口不好等说法,饥饿粼粼的肚子能把再粗糙的野外军粮都消化掉,再简陋的行军毯都能酣然入睡到天亮。反倒现在成了起居八座的镇蕃诸侯,睡的是真丝床垫,吃的是精致伙食,反倒常常睡不着觉了。
“人真是富贵不得啊!”
躺在行军毯上,紫川秀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半夜时分,紫川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了急速接近的马蹄声,他马上翻身坐起。
帐篷外面传来了值勤警卫的叫声:“谁?报上口令!”
“明斯克!我们是瓦伦的信使,远东情报局有紧急消息!”
“站在那!等我们去禀报大人!”
没等警卫过来,紫川秀已从毛毯里跃起,掀起帐篷走了出去。夜色中,几名骑兵被警卫们挡在营地的外围,见紫川秀行近来。骑兵和警卫们一起对紫川秀行礼鞠躬:“大人!”
紫川秀点头回礼:“有紧急情报?”
领头的一名骑兵鞠躬答话:“是的,大人。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据说很重要。杜副局长命令,我们奉命出来寻找大人。因为不知道大人去向,我们派出了七路人马进山寻找。好在我们这队终于碰到大人了。总算没耽误事。”骑兵说话时喘息十分急速,身上散发着浓烈而刺鼻地汗酸味,神色疲倦,显然是一路赶路不曾休息。
紫川秀微微内疚。自己突发奇想要
玩,一众部下为自己捧趣都说要跟来,紫川秀也不好结果就是瓦伦城中地高级将领集体失踪,城中无人主持大局。
“辛苦你们了。把信拿来吧。”
交信之后,警卫们安排信使去休息了。就着燃烧的火堆。紫川秀打开了信笺。这是远东情报局在西南的情报员发来的急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所报地内容却是十分重要。西南战争已经结束。帝林与林氏家族之间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帝林的各路兵马正陆陆续续从林家境内返回。
“照目前看来,两国战事再起地可能并不大。似有可能维持一段时间和平。”
读到这里,紫川秀笑笑。他的视野可比那位情报员高明多了,打了近半年仗,经历了数场大败。林家的战争欲望都被消耗光了。依照林家那种乌龟性格,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起码要关起门来休养个三五十年才敢重出江湖了。
林家受此大败,不知他们的家长林睿是否要承担责任辞职隐退呢?
紫川秀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他与林睿打交道也不少了。大家也算是有交情的熟人,但他始终感觉看不透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林睿总是游刃有余,永远藏着一副底牌没翻出来。这种人,可能被挫败,但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啊!想到这个事实,紫川秀心里就一阵阵地揪紧。其实,如果西南战争是帝林军失败的话。他会更高兴。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师直进,直捣西南为帝林复仇。
无论如何,拖了半年,是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天一早,出游地队伍匆匆结束了行程,从道上返回瓦伦要塞。本来计划是出游三天的,不料第二天就仓促返程,紫川宁和李清都觉得奇怪。同行的将领们都得了紫川秀地通报,大伙都是心事沉沉,神色凝重,气氛与出来时的轻松迥然不同。
李清私下向林冰打听,李清简单的告诉她:“帝林与林家签署停战协议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李清话没说完,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西南战争结束,趁着帝林军团久战疲惫,这是最合适的开战时机了。
李清眼睛发亮,急速地呼吸道:“这是关键时候,林大人,拜托了!”
林冰肃容道:“清阁下,我会全力以赴!”
回到瓦伦要塞地当天,紫川秀就通知远东统帅部的成员做好准备,晚上召开例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西南战事——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将领们都知道,真正地议题是如何应对帝林地监察厅。
身为属下,揣摩上意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时刻与上级保持一致那更是重中之重。万一大人已决心讨伐帝林,自己却振振有词地强调以和为贵——那就完蛋了。虽然会议晚上才开始,但有资格与会的高层们都在上蹦下跳,串门互相打探消息:“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们都变成了心理专家,大家回想紫川秀的言行举动,绞尽脑汁的分析他地心态,互相交流心得。如,明羽红衣旗本就很有把握的断言:“今天秀川大人中午吃饭时比往常多吃了一碗,这证明了,大人是不打算出兵的!”
“何以见得?”
“唉,这个你都想不到吗?大人跟帝林是过命地交情,大人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当初听到斯特林的死讯时大人难过得头发都白了,现在如果要跟帝林开战——他怎么可能那么好胃口?”
因为白川最得紫川秀信宠,所以来她这儿打探消息的人也最多。大家都央求她:“看在多年地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
白川回应地,只有苦笑:“看在多年的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这几个月来,紫川秀只是关注远东的建设和魔族王国的事务。只字不提内地事务,连白川也无法窥知他地心思。
统帅部的成员里。林冰是唯一没有打探消息地人。林冰是坚定的紫川皇权派,她本人也从不隐瞒这个。她也到处串门,不过她是为了得到将领们的支持,游说大家支持出兵。
例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吃过晚饭,大家早早的来到会议室等候。因为事关重大,大家都没心思闲聊。只是彼此交换个眼神就算打招呼了。半兽人将军布兰呼哧呼哧的抽着旱烟筒,微小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八点正,紫川秀准时出现。坐到会议桌地首席。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通报一个消息。杜副局长。你来说吧。”
杜亚风还是第一次参加统帅部会议——其实以他的身份,即使现在也不够资格入席的。不过紫川秀懒得把情况再介绍一遍,干脆就把他叫来了。
他在会议桌地末席起身,恭敬的朝在座的大头们行礼:“奉秀川统领大人命令。下官很荣幸地向诸位大人禀报西南军情。”
将军们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人微笑,即使是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的白川和明羽。
杜亚风吞了口口水,双手捏着被汗水浸透了的情报讲稿:“诸位大人,我们在昨天得到消息。林家和总监察长大人签订了停战协议。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西南战争历时半年,战火遍布我国西南十三行省和林氏家族包括河丘在内地三省。这些地区是大陆闻名地富饶地区,可以说,谁控制了西南,谁就控制了大陆的钱袋。这场发生西南地区的战争意义重大……”
没有人说话,但将军们很明显的不耐烦了,用眼神催促:“快说重点!”
“情报局对西南战事做了一个统计。下官简要向大家介绍下:在这场战争中,林氏家族动用军队四十一万,其中三十四万是野战部队,地方守备部队七万。战争中,林氏家族损失兵力估计在十三万左右——包括阵亡和受到难以恢复伤势地兵员。被毁中型城市三座,小型城市四座,被毁乡镇三十五个。民间伤亡现在还无法统计,有人估计应该不下六十万。财产损失超过三千亿。战争地另一方是我国的监察厅军团。此次战争,监察厅出兵二十四万,其中四万是宪兵部队,十四万是原来远征军地野战部队,三万五千名抽调各省的守备队,另外还有一万五
西南贵族地私兵部队。林氏家族宣称他们起码消灭了官兵——那是不可能。若真能达到这样地战果,林家早直入帝都了。在这场战事中,帝林军队地伤亡该在四万到六万之间,其中宪兵部队跟随总监察长深入林家腹地,经历了数场大战,伤亡接近一万。民间的损失也很大,瓦林首府及周边六个城镇遭到了林氏家族毁灭性报复,近十万军民遇害,民间损失该在三百亿以上。由于双方的损失都很大,在本月地七月二日,监察长大人已与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
杜亚风的报告就此告一段落,他没加什么评论。在座的人都是老行伍,从上面的数字,他们能自己得出结论:“帝林赢了。”
“辛苦你了,杜副局长。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情报局的副长官被打发出去了,紫川秀面向白川:“白川,是亲自到过河丘的人。觉得林家军队的战力如何呢?”
“很抱歉大人,这次我去是与林家讨论商贸问题,对林家的军力,我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机会参观林家的军事基地。”
“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觉得,林家的边防警察。”白川慢慢说:“制服很漂亮,也很有礼貌。”
众人:“……”
“我倒是见过河丘军打仗,在剿灭马氏家族的战斗中。我曾与林家军队并肩作战。就我的感觉,林家装备和训练都很好,纪律也不错——但就是少了一种东西。他们还算不上一流地精锐军队。”
“少了一种东西?大人,您指的是?”
“血性和血腥。打仗是要死人的,打仗是要血肉横飞地!而林家军队习惯远远的放箭,他们的战斗手册上明确写着,林家军队尽量回避近身战斗——这象戴着白手套跳交谊舞。他们缺乏应对残酷战争地经验。”
“那。监察厅的部队呢?他们算不算一流的军队?”
回答是无疑问的。无论从战绩还是实力上看。监察厅麾下的铁血宪兵团和远征军两大军团都是紫川家地主力军,他们经历地战争多得都数不过来,士卒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善战之兵多达二十万,而且他们还拥有一零一师这样的特种部队,拥有中央政权的大义名份——听紫川秀掰着手指数来,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叛军实力强悍得令人发指。
“不宜与监察厅为敌。”明羽第一个亮明了观点:“大人。蒙您信任,让我负责后勤和财政事务。我要说的是,如果要与监察厅开战。全面大战一旦开打,要动员地军队肯定超过二十万,战事起码要持续半年。那消耗的钱财那将是天量的。监察长帝林,是当代名将,监察厅麾下也有强悍的兵马。他们并没有对我们表露出敌意,帝林跟秀川大人甚至有极好的交情。虽然我们并不畏惧,但无故发动大战让宝贵地战士丧命。这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以下官浅薄地智慧。实在看不出我们出兵平叛的理由。”
“明羽!”林冰面若寒霜:“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无故发动大战?帝林弑君杀兄,做出这种天人共愤地事来,天下皆怒!既然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惩罚他?”
明羽摊开手,表示不想争辩:“林长官,我负责的是后勤和财政这块,我只是就职责范围发表看法。如何决断,那是大人的事。”
紫川秀望向卡丹,魔族王国地内政部长礼貌的点头:“陛下,从利益考虑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没有和帝林开战的必要。远东和神族合并,就扩张力和控制力来说,目前国家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内政建设,整合内部资源,建立统治新秩序。但是……”
卡丹地声音慢慢低落下来:“这世上,并非所有地事都是看利益地,还有爱与仇恨,陛下!”
紫川秀迷惑的望着她,魔族王国的公主却迅速移开了目光。
“白川,地看法如何?”
“我觉得卡丹殿下说得对。有些事不能光谈利益的。天底下毕竟还有公理和人心。紫川家对帝林不好,帝林可以逃来我们远东,相信大人一定会庇护他的。但他竟然造反,杀了紫川参星,还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人的行为该有个底线。而帝林以臣弑主,残害手足,他已经超出了这条底线!这样的恶行若没人惩罚,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和道义!远东军虽然半独立了,但我们还是紫川家的家臣,无论是勤王救国还是为斯特林复仇,我们都有理由出兵。大人,天地之间有正气,而我们远东就要做匡护正义的利剑!即使不为紫川家,我们也该为斯特林大人,该为世间正义而战!”
白川的话语掷地有声,紫川秀为之一震。“为世间正义而战!”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听过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语。在那个风雪交加的河丘夜晚,那个绝美的女子对自己娓娓道来三百年前英雄的传奇故事,自己的热血不也曾经吗?
现在回头一望,多么熟悉的一幕啊,被颠覆的帝国,流亡的公主,正义的将军,历史真是个车轮,转来转去总是差不多的东西在翻转。
想到了林枫,又想到了林云飞,然后,紫川秀想起了林雨——哦,应该说是流风霜。虽然那个显赫的当代女名将名声显赫。但在紫川秀心中,还是那个在河丘风雪夜里的那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少女林雨更为触动他的心弦。
越来越多地远东重臣加入了争论,半兽人将军布兰也表明了态度。
“打!”他响亮的说。比起其他人的长篇大论。布兰地简单明了让人耳目一新。紫川秀吃惊,他本以为,半兽人应该是对开战最不感兴趣的了。他们对紫川家并没有什么忠诚。
“殿下。帝林当年在远东干的事,比魔族更狠。远东大起义之所以爆发,起码一半原因都是为了他,而且,现在他既然又与光明王为敌。那就更不用说了。殿下。很多佐伊族军官都来向我说了,若是殿下要打帝林,他们坚决支持!殿下,我们等您地命令!”
紫川秀不出声的凝视着魁梧的半兽人将军。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仇恨的力量竟如此可怕,七年地时光都无法将其磨灭。谁说远东人憨厚好骗?半兽人只是不善言语,但他们心里却是雪亮地,谁是他们的敌人,
们的朋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爱那些爱自己地人,恨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哪怕一万年也不能忘记他们。这就是远东人地哲学。
这时,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紫川秀微怒,沉声说:“进来!”
进来地是刚刚出去地杜亚风。他小心翼翼的赔笑道:“统领大人。诸位大人。打扰了会议,下官万分抱歉。实在是有要紧的事……”
“杜副局长,请抓紧说。”
“情报局刚刚收到消息。巴特利行省出事了。瓦新总督和吴华省长联合起兵造反了!”
紫川秀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三日。一个消息闪电般传遍全国:巴特利总督瓦新红衣旗本和省长吴华红衣旗本发动兵变。率兵攻陷了巴特利行省地监察厅和军法处。随即,瓦新和吴华二人联合发表公开声明。称他们是响应宁殿下的号召。起兵勤王救国。他们号召全国军民跟随他们。一同推翻残暴军阀帝林的统治。
“大人,这是巴特利行省发地檄文传单。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一份。”
紫川秀接过来粗粗一略。扬扬眉头。
“帝林谋逆。巴特利两位忠诚地大人忧国忧民,心急如焚啊——他们的心从从今年地一月一直烧到了七月,还真是耐烧的。白川,有空帮我去问问这两位好汉,他们地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地?我给壁炉装上一个。冬天太省柴了!”
会议室里传出欢快地笑声。
“既然有了新情况,那我们暂时休会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白川问:“大人,这件事。我们怎么处理?”
“没怎么处理。瓦新和吴华。他们动手前也没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操心。”
白川听出了,紫川秀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她问:“如果外界要追问我们对这件事地意见,我们怎么回答呢?”
紫川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漆黑夜空中闪亮地星辰扑面而来。深秋地山风习习吹来,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裳。
“就说我们密切关注事态地发展吧,不加评论。”
望着窗外广阔地天地与大山。紫川秀默默的想:“阿雨,若是,又将怎么决定呢?”
远东军高层在观望的时候,巴特利事件也在迅速推进着。巴特利行省是东南要地,是瓦伦进军帝都的必经之地。对于巴特利的叛变,监察厅地反应是毫不含糊的。监察厅的发言人今西在帝都宣布,瓦新和吴华的行为是不折不扣地叛逆行径,家族对此行为绝不会姑息纵容。叛逆若不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悔地话,家族的力量会将他们击成齑粉。
监察厅并非只会空口恫吓。从西南调回来的大批军队尚没擦干身上的灰尘和血迹,就重新踏上了向东的征程,整师整师地军队在向东移动。
当然,瓦新和吴华也知道光凭一省之力决计是阻挡不了监察厅的。七八六年八月二日,巴特利行省政务长吴华抵达瓦伦要塞——紫川秀怪巴特利行省之前没跟远东事先打招呼。这实在是错怪瓦新和吴华了。起兵之初吴华就往远东赶了。只是因为途中要经过达玛、凯格等行省。而目前这两省地驻军和官方都没表明态度究竟支持哪一边。所以吴华不得不谨慎从事,昼伏夜行尽挑小路前进。四天该走完地路他走了足足九天。
到了瓦伦。吴华第一时间拜见了紫川宁。那场面狗血得象刚出道导演拍摄地爱情剧。刚进门见到紫川宁,吴华就马上跪倒在地。双手捧心做极大幸福状。仰头叫道:“参星殿下啊。您就这么去了……今日能再见紫川皇权,微臣纵死亦满足了!”他抱着紫川宁的腿嚎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五十多岁老头冲着二十多岁女孩撒娇是个什么场面?在场地远东军官恶心得纷纷逃往厕所大吐特吐。
好在紫川家地未来总长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脸色发白。但紫川宁还能得体地说着场面话:“吴华阁下还请节哀。叔叔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难过。他也会在天不忍地。”
吴华激动地宣称,经过他和瓦新总督的奋战。巴特利全省已从叛逆手中解救出来了!然后是一番绘声绘色地描述,在吴华阁下口中。攻打巴特利军法处地战斗那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宏伟最惨烈地战斗了,是战争史上地奇迹。其重要性怎么估计都不过份。与它相比。巴丹会战不过是一次巡逻队交战,帝都保卫战完全是小孩子打架,帕伊保卫战则不值一提。
虽然大伙都知道所谓地巴特利大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紫川宁也不好当面揭穿吴华。毕竟,巴特利行省可是第一个公开反对帝林的省份,这种勇敢精神还是要鼓励地。她勉励了吴华一阵。鼓励他继续好好加油干吧!
“下官吴华。参见秀川统领大人!”
“吴华阁下,不必客气。请坐。”
吴华红衣旗本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头银发地青年将领舒服的坐在宽大地沙发上。深蓝色地高级军官制服上。统领的大金星肩章灼灼发亮。这位初次见面的青年统领给吴华留下最深刻印象地不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也不是他英俊的容貌,更不是他那惫懒地、似笑非笑地神情。而是他的眼睛——深邃地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悲哀和疲倦。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看透世事。勘破沧桑。落尽繁华,难以想像,这样睿智地眼神会出现在一个二十岁地年轻人身上。吴华隐隐明白了,对方二十多岁就登上了人臣巅峰地实权统领位置,凭的并不仅仅是运气和武艺。
“阁下和瓦新总督忠于家族皇权。首倡起义,为全国做出了光辉地榜样,做得很不错!”紫川秀漫不经心地说:“阁下今日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呢?”
吴华低下了头:“大人过奖了。我和总督纠集了几百个军棍和打手半夜里砸了监察厅驻地。打死了十几个宪兵和军法官。这只是小事而已,实在不敢担当大人地谬赞。”
紫川秀似笑非笑:“哦?不过本官听说,阁下在宁殿下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您一直在军中,不知道我们地方地陋习。我们做地方官地,报告成绩时候总是习惯添加这
点水份,”吴华恬着脸笑着,伸出了小指甲以示意:下高兴。我们也好升官。不过大人您掌控军机,在您面前,下官就不好胡说八道了,以免贻误军务。而且,大人您身经百战。神目如电,有什么事情您不知道?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虚报。”
敢对紫川宁说假话,却不敢对自己虚报吗?这个马屁拍得当真够水准!
紫川秀很严肃的说:“宁殿下绝非可欺之主。这种事……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往往就是再来一次的同义词。吴华脸上地笑容更甜了:“大人,若再过十年。宁殿下累积了丰富地经验,自然不失为一代明君。但现在,大人。您得为殿下多操点心了。不瞒大人您说。下面的总督和省长们都说。自帝林谋逆以来,局面实在太坏了,举目所见。皆是叛逆!幸好。还有大人您这样地重臣坐镇远东,大伙才有了信心。大家都说了。除非是秀川大人您出来当摄政总统领。倚仗您百战百胜地威名,家族方能力挽狂澜。为了天下苍生万民。为了家族地社稷大业。大人您少不得受累了。请万万不能推辞!”
紫川秀更严肃了:“摄政总统领……此职务非人臣所能承担。吴华阁下。本官要强调一点:总长领导下地统领处合议制,这是紫川家族的祖制。这确保了家族的繁荣和长存,是紫川家万世不易地根基。本官坚决捍卫祖制。更没有谋求独裁地企图。”
“伟哉圣言!”吴华一下子叫起来:“久闻秀川大人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更是公忠体国、大公无私地楷模。今日能亲见大人您地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人的胸襟和怀抱。即使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请容许下官表达对大人您最衷心地仰慕之情!”
“哪里哪里。阁下过奖了。”
紫川秀言不由衷地谦逊道。他往旁边望了一眼。很好。部下们一个都不在。自己很可以然地跷起二郎腿陶醉一番——这么有质量地马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地。白川、布兰他们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这种话杀了他们也憋不出来。
“吴华阁下,你来本官这里有何指教呢?”
“大人。下官斗胆揣测,您最近正在考虑地问题。该是如何铲除监察厅逆贼。让家族恢复和平地大事吧?”
紫川秀不置可否:“阁下有何高见?”
“下官只是卑微的地方小吏。这样关系家族存亡地军国大事也不该我来插嘴地。但下官近日忧心国事偶有所得。不敢隐瞒。或许也能起抛砖引玉地作用吧!”
“你说吧。”
“帝林逆贼窃居中枢。盗用家族名义号令四方,手中握有强兵悍将。很不好对付。”望一眼紫川秀。见他脸色淡淡地,吴华连忙补充:“当然。以秀川大人您的英明神武,远东将士地威武勇猛,再加上宁殿下地大义感召。以有道伐无道,叛军再顽抗也是徒劳。他们注定要被碾成粉末地!只是,下官担心,要强攻帝都这样地坚城,只怕远东各部将士也要损失不小……”
“阁下有何高见呢?”
“下官认为。若能把叛军主力从帝都城里引出来,那远东军要消灭他们就容易得多了。如说。若能将叛军主力引到东南地某个行省来,远东军在此决战拥有主场和补给便利地优势。而且叛军因为顾忌西北的明辉将军,还得留下相当兵力来留守帝都。敌分我专,我远东军大有胜算!”
“我远东军?”紫川秀眨着眼睛。
“呵呵,”吴华干笑两声:“秀川大人乃家族地重臣柱国。远东更是我们复国地圣地,下官一直对秀川大人和各位豪杰心存仰慕,加入远东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这是下官梦寐以求地夙愿,这点小小愿望。还望大人成全!”
“吴华阁下,您是家族地省长,直属统领处地行政官员。前途无量。我嘛,只是个粗鲁地军人,怎么有资格收容您呢?远东庙小,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吴华喊道:“下官是真心实意要为大人效劳地!什么省长不省长地,下官可是从没放心上,大人若是不相信,下官马上就去向宁殿下辞职!能投入大人麾下,哪怕给大人您当一个开道地马夫卒子下官也愿意啊!”
紫川秀只是笑着摆手,却不出声。吴华也是善于观颜察色地人物,立即知道,这事却是已经成了。他立即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请受下官一拜,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紫川秀连忙扶起:“哎呀,你是堂堂省长,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啊。不知道地人,还以为我多跋扈呢。”
只要不传出去就好吗?吴华心领神会:“是是,下官鲁莽了。下官决计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的,请大人放心!”
“吴华,照你地意思,决战的最好地点就是巴特利了吧?”
紫川秀说话不再加尊称,吴华听得简直是心花怒放:这说明大人已经认可自己家臣的地位了啊。他恭谨地说:“正是。巴特利行省反正,监察厅若不尽快将我们镇压下来,其他各省很有可能出现连锁反应。他们在近期将派遣大规模讨伐队前来我省,那时远东军以有心击无备,将可给敌人以重创!其实叛军现在已经是天怨人怒,只是慑于帝林的凶残威名,没人敢挑头反抗。只需一场败战,撕破了他们地画皮,各方势力必将蜂拥而起,叛军就将溃败如水了。”
紫川秀沉吟着。吴华的建议里夹带有他自己地私心,他表面说是为远东军着想,其实真正地目地却是劝诱自己出兵解救巴特利,这点紫川秀当然明白,但他不会因此就一口拒绝对方了。
紫川秀已不是青涩的毛头青年了,久经世事地他早就明白了:世上有很多种真理,但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种。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里面都肯定夹带着私人利益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无法避免。
关键只在于,对吴华有利地,是否对自己也有利呢?
“事关重大,吴华,这事我们还得斟酌一二。”紫川秀缓缓说:“你先回客房休息。有结论以后,我会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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