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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华丽的景色,让人不由想起仲夏夜的焰火。”
手中的水晶杯和桌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胖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再次给杯中注满猩红的血酒。在那微微荡漾的波纹中,顿时映出了一片模糊的倒影。
漆黑如天鹅绒般的柔和夜幕上,挂满了灿烂的群星,在这片本令人昏昏欲睡的平和中,却出现了可以让无数人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点细小的暗红色影子慢慢飞来,就像是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般,突然在空中碎裂,化为了无数纷飞的残屑。这晶莹如水晶般的裂片,如同夏夜中的流星,绽放出无数绮丽后缓慢消逝在了夜风之中。
与此相同的画面不断重复地在天空中各个位置出现,仿佛无数玫瑰在碎裂飞舞,又象在降落一场世界末日的流星雨。
大厅位置最佳的阳台凉亭中,胖子悠闲地靠在描金长椅上,由衷赞叹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在得到了警报后,辛多雷再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只是让人推进了这间凉亭,带着陈烨一起仰望着这混乱而美丽的天空。
“虽然他们在技术上领先了很多,但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改变。”
作为专为异民而设置的结界“禁域”,并非如常人所想的那样,是坚硬到让任何东西无法侵入的盾牌。它的强大却是空中那秘不可见,如巨网般散布的符文,只要是任何没有佩带可以中和结界饰物的生物穿越结界,都会被那特殊波长瞬间蒸发掉全身血肉,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仰望着天空的奥格瑞玛站在辛多雷的身边,手中紧握着一柄将近两米长的巨剑。狰狞的狼嘴形护手因为长久的抚摸,闪动着柔和的银光,那暗淡无光的剑鞘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格外陈旧与普通。
作为异民战争的开始讯号,正是双方在结界上的争夺前哨战,只有破坏了防御圈最外围的结界“风之守护”,血族的空中舰队才能用电磁轨道炮开始进行地表破坏,彻底破坏“禁域”的存在。
空中不断碎裂的正是金属弹丸与结界“风之守护”相湮灭所产生的爆炸,但在其中,不知道混杂了多少经过特殊处理的登陆舱,已经悄无声息的潜进了结界之内。
“信号上表明是血眼和麒麟级为主,看来亚洲是决心开战了。”
大厅中到处是披盔带甲的贵族,作为一个以战争为生命之乐的种族,狼人习惯随身携带着武器盔甲的习惯,任何时候都没有改变过。早在中世纪,带着扈从在原野上如疾风般奔驰的他们,就是喜欢守在城堡中血族之人的噩梦。
“终于打过来了,有备而来的突袭,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原来弱不可闻的枪声终于变得清晰,透过夜色望去,庭院中到处都是闪动的枪火和爆炸,不时响起的一两声惨叫,更是给这夜空增加了几分杀伐。奥格瑞玛转头望去,那个黑裙女子正站在阳台角落中,深渊般漆黑凝重的双眼,依旧是死神般的冷漠。
“你,有着与年……龄不衬的……沉着。”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重要,心情自然会好很多。”随着夜风忽然飞来了一颗冰冷的水滴,落在了面颊上,轻轻拭去的陈烨望着佝偻在轮椅上的观星狼,“我只是想复仇而已,谁和谁的怨恨,谁和谁的野心,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我才能有这样和平的心态吧。”
“胜了,我可以换得足够的报酬,自然有人会把仇敌的脑袋一个个如约送来。输了,我也无所谓,可以更快的和地狱里的同伴们相会。”
“毕竟,我曾经一无所有。”
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了一枝雪茄,陈烨却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嗅着那甜美的味道,双眼已然飘向了伫立在一边的玉夜。从她那张平凡普通的面孔上,他读不出丝毫的感情,虽然这样,但胖子仍旧可以猜出,现在事情的发展应该已经脱出了她和若琳安排的轨道。
“再说,我有着女神的庇护,我又害怕什么。”
突然间,一团蓝色的火焰直撞进了不远处的大地,大地就像是被巨人所踩踏般,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带着三枝飞翼的梭状银筒小半没入了地面,展开的四片外壳下,冲出了恶魔般的血族武士。
手持着MG3机枪的血族士兵头盔上,亮起了猩红的怪眼,举起鸢盾的他们突然动作一僵,随即无奈地瘫倒在地上。一身月白旗袍的夜莲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轻轻吹掉了枪口上余烟。
“总攻要开始了,个人认为,老板你是不是应该认真点了?”
脚踩着血族士兵那渐渐灰化的身体,微微侧过头的夜莲露出了邪恶的笑意。不远处换了一身戎装的西玛已经带着护卫们冲进了大厅,迅速赶到了陈烨的身后。
“哈,抱歉了,我该寻找属于自己的死地了,当然,如果会死的话。”
含着还没剪过的雪茄,胖子从护卫的手中接过包裹起来的“斩龙”,对着辛多雷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空中的雨滴已经渐渐变大,很快那豪雨就会降下,将天地之间的一切杂物全部冲刷殆尽。在这片混乱的模糊中,正是异民们最好的战场,也是绯族最为习惯的开战通告。
“彼此好运了,珍重。”
将斩龙粗重的剑身扛在肩膀上,皮靴在大理石地板上叩出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时间,他那粗壮的身影显得如此昂然挺拔。大步迈出的胖子就像是义无反顾的圣徒般,毫无畏惧的去迎接命运的挑战。
可惜的是,他却没能保持多久这POSE感极足的动作,没走多远就尴尬地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依旧伫立在那里的玉夜。
“小姑奶奶?您不一起吗?”
“她来了。”
依旧站在原地的玉夜,那双晶莹的瞳孔就像是穿透了漆黑的夜空般,死死望着天空。轻微脆响如玉石碎裂,原本佩带在女孩手腕上的黑蛇双镯突然间脱落,那漆黑的裂隙中开始长出银色的金属翼片,剥落的碎块不停聚合,化为了两只如展翼飞龙般的金石生物,围绕着她的手臂缓慢地摇曳飞舞。
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抚过了胖子的面颊,玉夜已经融化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缕沁人的紫槿淡香。胖子只能一人尴尬地扛着斩龙,茫然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
“你也走吧。”
看着陈烨无奈的退向大厅里,辛多雷露出了一丝干涸的笑容,轻轻抓住了自己兄弟的衣角。这个一向崇尚自由的弟弟,却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被束缚在族中,没有任何怨言地担当着自己的口舌手脚,现在,应该是让他自由的时候了……
“抱歉,大哥,这是我第一次不想遵守你的命令。”
冰冷的雨水已经侵入了无遮无拦的阳台凉亭中,打湿了老者精致的礼服,垂下的白发紧贴在了他的额角。
“观星狼,就此断……绝血脉,对我们冬夜来说……是一种解脱。”
在这冰冷的风雨中,辛多雷就像婴儿般蜷缩了起来,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亲那安全温暖的腹中。每次窥探未来,都是一种不断吞噬他血肉与生命的痛苦。不过,既然背负着这身能力,为了冬夜他必须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去修改,去执行,哪怕是将亲生女儿送上随时可能死亡的道路。
对他来说,这几千年的折磨已经太久了,他需要一个安宁的解脱。
“幸运的是,海恩和茜茜都没能继承这该诅咒的血脉,实在是种幸运的结局。”
“抱歉了,长久以来最……痛苦的是你,我最亲爱的妹妹……爱莉娜,我们那维……持血脉的责任,已经彻底结束了。”
已经开始咆吼的风雨中,装点在行宫外的一切颜色都被剥落,磅礴的雨水销蚀掉了一切。布置在各处的结界石似乎在不断地被破坏,夜空中不时跳跃着一点点冰冷的蓝色虹光。
“夏炎,秋霜,春晓方面,只希望迪拉兹可以尽力了……”
“我累了。”
这隐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刚刚接掌家族时,也曾经高傲昂起头颅的辛多雷,在品尝到了无数的折磨和痛苦之后,终于可以轻轻地低下了头。长久以来,从未抛头露面只在黑暗中掌握一切的观星狼,就像沉睡般靠在了轮椅之上。
是他导引了亚洲的动乱,以及无数的仇杀与阴谋,将亚洲与欧洲异民世界的秩序与规则撕个粉碎,为龙若琳创造了无数的机会,才将局势导向了今天这个地步:狼人可以复活他们的君王,龙若琳可以救出自己的爱人,古代君王们再次为了私欲而将无数毫不相干的人卷入了这血肉模糊的地狱。
现在,这个曾经掌握着一切的人,却只是在短暂而又华丽的仪式过后,迈向了自己的终结。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他是为了信念,还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阁下的遗言已经交待清楚了吗?”
嘈杂的风中响起清朗的声音,在这片漆黑中慢慢走出了一个男子,大滴的水珠顺着金发流淌而下,让他的黑皮衣显得格外闪亮。右手抚在胸襟的胸膛上,向面前的两人致意,这个俊美中带着懒散的青年,却又全身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灿烂光华。
“就由我来引导阁下进地狱吧,毕竟观星狼哪怕是多活一晚,我那个主子又得在闺房里大发雷霆了。”
“请体谅下人的痛苦,拿着这点薪水,却要承受公主的折磨,这实在不是什么快乐的工作!!”装饰着银质恶魔翅膀的皮衣甩出了一连串的水花,常春藤饰环中套着银色六芒星的缀饰,在夜晚中闪动着冰冷的光华。男子的马靴踩在水洼中发出了脆响,像鹰隼般直扑向了阳台中的观星狼。
“天天听着那撕衣服扯枕头的声音,还要躲避随时随地的花瓶攻击,就算是我,也有点怨气想发!”
双手燃起了灿烂绚丽的赤红光芒,那恐惧的温度瞬间蒸发掉了飞舞的雨水,带起了一片白色雾气。高高跃起的男子,在空中拉出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周身飞舞着狰狞的火蛇,恶狠狠地坠下。
“老子是厄尔尼诺·辉火,参上!”
“火焰的浪荡子,厄尔尼诺吗!”
悠长清脆的摩擦声中,从那陈旧的长鞘抽出光亮如镜的剑身,奥格瑞玛的剑锋已经斩碎了飞舞的雨水,两名君王的身影刹那间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啊!!!”
昏暗的灯火随着窗外的树影而晃动,胖子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守卫在这里的狼人士兵早已经卷进了战火里,只有他们这一行人孤独地疾走着。
“唯一的护身符没了,老子必须逃!”
“殿下,我们不是应该和狼人一起御敌更安全吗?”
“你白痴吗?能够让玉夜去对付的敌人,你认为是什么角色来杀我了?”
转头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源清平,胖子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既然空中舰队都能被派来直接攻击狼人的腹地,这就等于是战争爆发了。如果这个时候,谁还会去怀疑东方开战的决心,那就是个白痴了。
到底派来了多少个高手,可以让玉夜都不得不分身迎击?思索着这个可怕问题的胖子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逃亡。萧晨曦看来是决心不让这些太古君王为所欲为,倾尽全力出手了,现在对他来说,逃跑的机会正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我干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被人肆意玩弄的仇恨,被人随手屠杀的无奈,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死亡就等于是复仇的终结,这对胖子来说,是一个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对他来说,复仇这两个字已经不再是一种责任和包袱,而变成了生命中唯一的意义和价值。滚落在泥水的败狗不想再失败,唯一的机会就是学会承受,等待着可以复仇的那天到来,手握斩龙的胖子只能朝着枪声最稀落的地方逃亡。
“我不会失败,我不会失败!”
窗外已经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脚下的大地不断痛苦颤抖着,血族已经彻底破坏了最外层的结界,大口径轨道炮弹已经开始在行宫周围爆炸。用不了多久,东方的舰队就会到达这里的上空,投下更为精确的金属之雨。
“妈的,唯一机会就是逃进森林里,趁着混乱逃出去。”
只能希望血族制造的大雨对双方来说都是机会,咬牙切齿的陈烨一脚踢碎了面前那道华丽的大门,一头冲进空旷黑暗的候客厅。
彩色玻璃已经布满了弹孔,残存的水晶吊灯随着夜风来回摇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散落的弹药在地上闪动着幽暗的光泽。原本富丽堂皇的候客厅已经变成了一片鬼域,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肃杀。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陈烨猛然收住了脚步僵在了门口,那强烈的危险感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双眼警惕地扫视着空洞的房间。
“终于来了。”
如石头般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大厅的角落响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一个身影慢慢从相融合的黑暗中站起,慢慢踱到了房间的中央。
苍白的长袍上绘着血之十字架,没有一丝色泽的白发垂在肩上,显得那张面孔格外苍白阴暗。这名儒雅中透着一丝鬼气的中年男子,用同样无色的瞳孔看着面前的陈烨,左手慢慢拨弄着那串用黑线缚起的念珠。
“你成长得太快了。”
“萧晨曦!”
就像是突然在草丛中看见了一条毒蛇,陈烨的瞳孔猛然收缩,右手紧握住了“斩龙”的剑柄。亚洲最高评议会议长,实际上的掌权者萧晨曦,这个造成一切灾难的男子,现在正站在他的眼前。
“诛杀掉你的话,一切都会终结。已经自由的东方,就不会又重新回到那个单凭一人好恶便会血流成河的时代。”那平淡的语气如同在描述着课本上的教义,萧晨曦凝望着面前的陈烨,眼中却象丢弃掉了所有的情感,“这样,我才不会辜负朋友的期望,牢牢守护住我们的东方大地。”
“说什么漂亮话,造成一切的不就是你吗?!”
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满脸怒火的胖子对着夜莲和西玛使了一个眼色,两名女子却早已经绕向大厅的两侧。那仇恨而酿成的凶暴愤怒,已经像毒液般渗入了血管,让他的面孔上浮现起了一层野兽般的狰狞。
“现在还谈什么狗屁的守护东方,正是你亲手杀了他们,也让我的同伴没有价值地牺牲。”
“真是抱歉,那只是一场赌约而已,我和陈奕星都知道,唯独只有林铃不明就里,她只会为了一切而哭泣。”微微摊开了双手,萧晨曦依旧保持着那种淡而无味的语调,似乎他并不是最高评议会的议长,而是一个只懂得解答问题的生硬机器,“无论谁输,都有一个人可以按自己想法去做,其他人只是很不幸地被卷入罢了。”
“一句抱歉就算了吗?”
虽然不明白面前的萧晨曦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陈烨还是露出了尖锐的白齿,摆好了进攻的姿势。提到林铃的名字,就像是彻底点燃了遍布他全身的毒药,不由让他的狂暴解脱了最后的控制。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只有用你的血,才能为那笔血仇做一个了断!”
面颊上挂满了血泪,狰狞的胖子狠狠挥手,就在源氏护卫扑出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影却像青烟般的弹回了昏暗的通道。强烈的风压就像是水流般黏稠,阻挡着他的身体,拼尽全力的陈烨死命地逃向了通道深处。
“护卫大人!!!”
身后响起了源清平没有任何疑惑的声音,忠于职守的源氏武士们勇猛冲向了面前的议长,作为将未来与生命全部寄托在陈烨身上的家臣,他们只有让主君活着才有希望。用生命来让陈烨逃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最高的希望,同时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以为这样就能阻碍我吗?”
露出了一丝淡漠笑容的萧晨曦,轻轻一抖袍袖,这看似波澜不惊的动作却卷起了一股狂流,顿时将首当其冲的几名武士卷起,重重地撞在天花板上。长刀和盔甲的撞击声中,议长的身影已经消然消失。
“想走吗?”
随着这妩媚的声音,一支银色的毛瑟手枪已经出现在了眼前,不知何时,跟随在陈烨身边的夜莲出现在萧晨曦的身侧。轻脆的枪声中,两颗炽热的金属弹丸直扑向了萧晨曦的眉心。
瞬间,夜莲那如风中飞叶般优雅的身姿突然失去了平衡,不知何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带来了恐惧的破坏力,拥有一半异民血统的女猎人直砸在了墙面上,半边身体上爆出了炫目的红雨,血液在墙面上留下了无数桃花般的印记。
“墨家的子嗣?不,只是一半而已。”
看着女猎人那凄惨的肩膀,萧晨曦放松了那曲起的中指,伸腿跨过了夜莲瘫弱在泥石碎块中的身体。在那通道的中央,站立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对碧绿如湖水般的双眼,正平静地望着他。
“你也想死吗?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很强大,强得让人感觉可怕。”将悬在腰间的长剑解开扔下,西玛用平稳的手指缓缓解开了脖颈中的纽扣,扯开了衣服的领口,“但我的使命,就是绝对不能让你伤害到他。”
“自爆蛊?还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远处陈烨的速度尽管很快,但那点模糊的气息还是相当清晰,萧晨曦轻轻握住了右拳看着面前的女人。在那半敞的衣襟中,隐约可以看见随着呼吸而不住起伏的双峰,同时,还有一点奇特而又微弱的光芒。
“狼人的女子真是有情有义,你可以办到吗?”
“可以尝试一下。”
挑起黛眉的西玛,残忍的笑颜中露出了尖锐的犬牙,双眼中闪过一丝碧绿悸动的她微微伏下了身子。突然间,女子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眼中的光华瞬间消退。此时,一只冰冷白皙的手掌,清晰的倒映在了她碧绿的双瞳之中……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层无形的冲击波向周围辐射而出,一层层一道道的毁坏着周围的装饰和建筑,将半条走廊化为了四溅的灰烟。
第21章 Panic Madness 1
“混蛋!混蛋啊!!”
近乎负伤野兽般的吼声在通道中回响,明明仇敌就在眼前,却连起码的复仇都做不到,心中伤痕再次迸裂的胖子,痛苦地咆哮着。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萧晨曦身上那种不可抗拒的恐惧感,那强烈到几乎令人崩溃的神经痛楚,死命地提醒着这一个事实:哪怕是他拼尽全力,都不会有任何的机会!
利齿咬碎的嘴唇上传来浓浓的腥咸味道,胖子眼神突然一颤,猛然挥出了右手的斩龙。那厚重无华的剑锋深深插入了墙面之中,留下了一道长达数米的裂口,依靠着这股阻力他才勉强刹住了那前冲的势头。
布满廊柱的通道里,除了夜风的呼啸和自己粗重的喘息,环顾四周,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胖子恐惧地盯着那漆黑的尽头,不停晃动的火光中,依旧没有出现夜莲和西玛的身影。
这个暗号早已经使用了许久,与她们俩人的配合也早已经默契如一人,不断安慰着自己的胖子心底瞬时一阵阴寒,那刺骨的颤栗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难道,一年前那场噩梦又再次重演……
抽出“斩龙”的陈烨无法承受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垂落在地上的剑身不停地颤动着,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这一声声都像是满溢着自我厌恶的罪责感,狠狠抽打着他的自我。为什么会没想到这种可能,为什么在过去沉重的复仇压力下,自己又再次亲手酿出了无法吞咽的苦酒。
“逃避是一种罪恶,而我所为,却都是罪恶!”
终于,扭曲的面孔上只剩下了一种狂暴,“斩龙”那厚实的剑刃猛然挥出,斩碎了面前那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锋利的碎片如弹丸般在空中飞舞,割碎了他的面孔,留下几道可怖的伤口。
“让人失望,原来以为你已经成长了。”
不远处的身后响起叹息,一袭白衣的萧晨曦出现在了陈烨的眼中,双手各自拖着一具遍体鳞伤的躯体,在那满是破屑的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污痕。
“现在的模样,还是这么的青涩,真是浪费了为你而死的无数生命。”
“松手……”死死盯着那两个不知生死的身影,胖子扭曲到极限的眉角突然爆裂,渗出了刺眼的赤红,“我让你松手。”
“第一次在议事会上看见那张面孔,我就知道,你回来了。”绵弱无力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发出了闷响,放松五指的萧晨曦抛开了两女,仔细端详着陈烨那张已经失控的面孔,“那时候似乎我心底还有奇怪的感觉,应该是兴奋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窗外闪动的火光透过了五彩的玻璃,昏暗的通道瞬间闪亮,随即又暗了下来,给两个对峙的身影披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外衣。“斩龙”那黯淡无华的剑身,在空中挥出了一道美丽的圆弧,握紧巨剑的陈烨弓起了身子,死死盯着面前苍白的议长。
“亲手杀掉自己最心爱之人,最长久的朋友的人,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忘掉一切吗?”
倒在地上的西玛竟然勉强支撑起了身体,睁着那对黯淡的绿眸,一边夜莲的胸口也在缓慢的起伏着。松了一口气的陈烨忍受着脑中如针刺的痛楚,“斩龙”的剑刃在轻轻抖动。
与上次的相会完全不同,眼前的萧晨曦,让人感觉就如同是隐藏在山崖之上的山洪般,虽然还未见其形,却已经让人无法承受。这种让人心惊胆战之感,就如同初次见到龙若琳时那般的无法形容。
“应该曾经有过痛苦吧……”
连绵不断地枪炮声中,萧晨曦突然疑惑地侧过了头,左手食指点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是在追忆着过去那模糊的画面。
“有过,而且还很剧烈,奇怪的是,现在好象什么都不在乎了。”
单薄又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扭出了古怪的笑容,坠落到手肘处的念珠发出了轻响,萧晨曦突然抬起了头,对着陈烨露出了笑容。
“现在的感觉真是奇怪,不过,很安宁,没有痛苦了。”
“唯一还在脑中不断提醒我的,大概就只有那守住亚洲的承诺了。没错,我和奕星打过赌,规则很简单,成王败寇。我向玲也许诺过,让这个世界不再有她最厌烦的同族争斗。”
“我只是按照赌约和承诺去做了而已,奇怪,为什么他们都会死了呢?”
“你疯了?”
看着面前诡异的萧晨曦,脱口而出的胖子猛然举起了巨剑,眼底的惊讶闪动间,粗壮的身体已经化为了空气中斑驳的残影。
就像是彻底融化在周围的世界中,抹去一切气息的胖子瞬间拼尽了全力,被银黑两色光华所包裹的“斩龙”卷起了一阵凄厉的尖啸。他唯一的胜算,就只有这萧晨曦所不知道的君王力量,还有依靠黑翎指导而能从对方六感中消失的那瞬间。
六感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异民,已经习惯了依靠这种天赋战斗,而对手彻底消失的那刹那,也正是异民最恐慌最脆弱的一刻。
只要萧晨曦不知道自己的君王力量,还把自己当成那只不值一提的小虫,这个瞬间已经足够让胖子用斩龙劈开他的头颅。然而就在“斩龙”呼啸落下的那刻,陈烨又看见了一张奇怪而又苍白的笑容。
“君王级别的力量吗?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病态而又空洞的声音中,一只冰冷的手掌已经按在了陈烨的面孔,随之而来的巨大力量摧枯拉朽地涌入了他的身体。粗壮的身体像是浮叶般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闷哼的陈烨撞碎了大半的墙面,扑倒在纷飞的碎块中。
发出了震鸣声的“斩龙”大半插入了地面之中,满口鲜血的陈烨吐出了几枚碎齿,摇摇晃晃地勉强支撑起了身体。
拼尽全力的一击,竟然只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确是个怪物……
强大冲击力带来的晕眩没有消失,眼前的一切都不停晃动着。被手掌直接接触的半边面颊已经彻底失去感觉,只剩下麻木。如果不是反应及时避开了那道力量的锋芒,恐怕现在的脑浆已经被冲击成一团浆糊了。
“不知道这几颗牙还有没有命长回来?”东倒西歪的胖子苦笑着,靠着“斩龙”和墙面才恢复了平衡。
尽管他已经跨越了“星座”这个阶级,但眼前的萧晨曦显然要比他这个完全不成熟的君王来得更为强大。那令人畏惧的气息,甚至如同龙若琳一般的强烈。
看了一眼依旧瘫倒在墙边的西玛和夜莲,陈烨笑容中的苦涩渐渐消失,萧晨曦应该只是想取走自己的命而已。出尽全力的东方已经消灭了一切可能,只要自己死掉的话,也许他会立刻转身而走。
银黑两色的光焰重新燃起,胖子的身后展开了那两对银黑相间的翅膀,灿烂的光华立时照亮了昏暗的走廊,那纷飞的光焰就像是羽毛般缓缓掉落。
“我也没想到过,可以如此之快地到达这个境界。”轻轻舒张着右手五指,萧晨曦依旧是那付波澜不惊的面容,“成为一个君王,这还是过去最大的梦想,现在,却轻松地到达了顶峰。也许,这就是信念的极限吧?”
“信念?什么信念?杀光自己朋友亲人,也要统治东方的信念?”感觉着仇恨痛楚的胖子,猛然瞪圆了双眼,怒视着面前的最高评议会议长,“的确是很强大,所以真是很佩服你能亲手杀掉自己的爱人!”
“你看见过太古吗?”
“为了自己,可以抛弃成千上万同胞不顾,或者随手将数万人的部落灭族,你看见过这样的太古吗?”
“什么?”听着萧晨曦那极其苍白的口吻,陈烨却僵硬在了原地,不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而发问?
“人人皆为奴才,家仆,贱民甚至连狗都不如,一人制定的规则可以让成百上千万的人赴死,我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禁卫军们上街猎杀所有的贱民。强者可以随时让弱者死,就像你,如果不是林玲的恩惠,早在你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你就不可能活。”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在悄无声息间开始向周围播散,吞噬了整个走廊中的阴影。再次握住右拳的萧晨曦,看着面前胖子,就像是在端详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你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很病态吗?而我们,就是生活在这个病态地狱中的恶鬼。”
“不需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我,我说过,这是我和陈奕星的一个约定。我胜了,所以我杀了陈奕星,他不用为了旧传统的毁灭而悔恨;我原本不想杀林玲,但是,她会为了活着而更痛苦。”
“所以,为了已经死去的他们,我得驱除掉一切阻碍新世界出现的存在,去阻止龙若琳的愿望。不管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善良还是非善良,因为你们是阻碍,所以就必须抹除。”
张开了双手的萧晨曦,平淡地讲述着这所有的一切,那语句间却让陈烨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因为是阻碍,所以就必须去死,对他来说,所有在“亚洲血夜”这场政变中死去的人,都只是一些站在对立面的简单符号数字而已。
“你知道龙若琳的愿望会带来什么未来?忘了,你没看过黑典,不知道那段历史。我绝对不会让那些太古君王如意,再次为了私念而带来彻底的毁灭。所以,我要改变制度,我要能够拥有足够的权力,去让相信我的人得到他们的未来。”
“就凭这几句台词,就可以让无数人去死?那你和你痛恨的旧制度又有什么差异?”
断断续续的笑声里并没有半点的欢乐,侧过头的陈烨反手将“斩龙”放在了背后,垂下的黑发里,只露出了一只充满血丝的瞳孔。但唯一让陈烨意外的是,这场政变竟然是针对龙若琳?究竟是什么样的未来才能让萧晨曦如此恐惧,口口声声地说着什么为了未来,必须去杀戮。
“三万人的死亡和三千万人的未来,这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你不这样认为吗?”
握紧的右拳上亮起了金色光焰,那刺眼的光芒落在陈烨皮肤上,不由带来了强烈的刺痛感。萧晨曦身上所附带的光华就如太阳般,强烈而不带任何宽容,可以给异民带来无边的痛苦。
“果然,你疯了。”
“我不懂什么破灭的未来,也不懂你那什么高尚的信念,有什么不爽的自己去找龙若琳单挑啊,干老子这队人屁事。我们只想太太平平活着,却成了你的什么狗屁阻碍。”
渐渐银色的瞳孔缩成了野兽般的一点,露出狂笑的胖子挺直了腰杆,什么大义秩序,他根本无法理解,萧晨曦那种为了未来就把无数人当成牺牲品的大义,却让他的灵魂痛到无法接受。
“我只相信被杀者的痛苦,那就让我来代表那被一笔带过的三万人,讨回一点公道吧?”
“愚者。不过,我为什么会白费口舌?我也不明白。”轻轻伸出了包裹在金焰中的右拳,萧晨曦有些茫然地看着陈烨,自己为什么会去说这些,难道是因为心中重新涌起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是为了痛苦?杀掉亲人朋友的痛苦?但为了大义,不是应该根本没有痛苦?
麻木的神情恍如木偶,议长呆滞的心底只剩下了不断重复的念头,什么才是大义?这对大义造成痛苦的感觉又是什么,痛苦?悔恨?这些字眼又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议长心底的画面就像是堤坝般崩溃了,碎裂的过去重新出现在了他眼前,那一拳亲手将林玲杀死时令人发狂的痛苦、亲手了结陈奕星时无奈的无助、还有当时定立赌约时的失落……
混乱茫然中,陈烨已经挥出了手中的“斩龙”,在这倾尽全力的攻击中已经没有任何的保留。狂潮般汹涌的力量轻松扯裂了这世界的画面,留下了无数的龟裂和破碎。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萧晨曦会突然露出了这样迷茫的神情,但胖子却不能放弃这唯一能够取胜的机会。作为同样拥有恐怖破坏力的君王,哪怕是短短半秒的失神,也足够让他们分出胜负。
“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义,为了因我而死的人。”
银黑的风暴瞬间被金色的光华所驱散,一根冰冷的手指抵住了“斩龙”厚重的剑锋。清朗的声音中依旧没有一丝情感,微微抬起头的萧晨曦,那对透明苍白瞳孔却已经被一种强烈的信念所占据。
“想复仇的话,要砍这里……”
一直如死水顽石般的萧晨曦,瞬间又恢复了所有感情般,嘴角上挂起了轻轻的微笑。又从那个灰暗如坟中枯骨的他,恢复成了原本那个青年。
右手食指轻松地就挡住了陈烨倾尽全力的一击,议长用左手如刀般轻轻劈了一下自己的颈项,故意侧头向他露出了这看似可以轻松扭断的脖子。
“再试一次?”
“死!!!!!!”
被惊恐所支配的胖子死命拧动着手腕,还未等沉重的剑刃再次发出呼啸,腹部突然麻木的陈烨已经直飞而出,撞碎了坚实的地砖。被埋在无数碎片中的胖子,依旧紧握着“斩龙”的右手突然剧烈地抽搐着,发出了负伤野兽般的惨嚎。
在他的小腹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一个金焰构成的掌印,周围的肌肤和血肉不停地化为黑灰,向四周扩散。这伤口就如同将绯族置于阳光下曝晒般,躯壳不停地红肿溃烂,然后化为焦黑的灰烬。
“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想必帮忙拖延时间的客人也已经烦躁了,虽然对不起对林玲的承诺。”
伸手的左手虚空一招,躺在瓦砾中的陈烨已经飘浮了起来,慢步走来的萧晨曦,慢慢收紧的右拳上重新聚满了跳跃的光火。腹间已经开出了一个洞,无力反抗的陈烨只能悬浮着,等待着萧晨曦那致命的最后一击。
“没有领域的不成熟君王,你的死将会终结这段阴……”
握紧的拳头慢慢贴近了陈烨的面颊,那强烈的光华就像是无数钢针在扎刺着他的血肉,感觉半边面庞就像是要融化般的陈烨,用右手遮掩似的握住了萧晨曦的右拳,露出嘲讽神情的议长很快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聚集着他力量的右拳,对异民来说无异于是赤手捏住了赤红的铁棍,奇怪的是,尽管陈烨的左手不断焦黑发臭,他却依旧没有松手。
“日死你个王八蛋……”
耳边传来了陈烨满溢讽刺的低声呢喃,那惨不忍睹的左手猛然收紧,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弩箭已经透过他的手背,深深贯入了萧晨曦的拳头。闷哼中的议长右手一颤,死死不肯放手的陈烨却借势猛扑而出,像疯虎般把他扑倒在了满是尘灰的地上。
如果戴在手上,趁人不备来那么一下子……
自从得到后一直没用过的鸱鴸弩箭,像铁栓般将两人连在了一起,成为了胖子复仇的决死一击。单纯依靠野兽本能,他狠狠咬向了萧晨曦的脖颈,尖锐的利齿飞快穿透了皮肉,胖子嘴里第一次充满了仇敌鲜血的味道!
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咬断他的喉咙!!!
死命压住萧晨曦的陈烨,脑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那疯狂的牙齿死命咬住了仇敌的血肉。隐藏在左手腕上的鸱鴸弩,水龙筋特制的弩弦不断轻鸣,将一枝又一枝的箭矢透过陈烨的血肉射出,这是属于被杀戮者复仇的死斗!
“爬虫!想要沾污我的大义吗!”
悠长的怒吼声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像绳索般捆绑住了陈烨的身体,浑身泛动着金焰的萧晨曦猛然将他那沉重的身体挥出。骨骼的断裂声中,胖子像软泥般瘫倒在了被砸烂的墙角下。
“我究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这样的爬虫根本不懂!!”
“明白你所谓‘爬虫’的愤怒了吗?”
身体奇怪地扭曲着,吐出的血沫里混合着内脏的碎片,感觉自己全身已经被撞烂的胖子,脸上却充满复仇过的快意。
“所谓的大义者,所谓的正义,原来也会被爬虫得手,变成今天这付惨象!”
喉咙伤处的血肉丑陋地翻卷着,流淌的鲜血弄污了洁白而又典雅的长袍,小腹上留下了几个弩箭所造成的血洞。原本一直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像是在云端中俯瞰自己的奴仆,控制着一切的最高评议会议长,再也没有原来那种高傲脱俗的模样。
原本在地上如蝼蚁般被践踏的小虫,终于在神祇的身上留下了丑陋的伤痕,只差少许的机会和运气,也许他的尖牙就会撕断萧晨曦的喉咙,弩箭就会射穿他的心口。
“只差一点点运气,不过,这样子也够了,我会把你这副模样,向巫天魉他们好好转述的,哈哈……咳……哈哈哈……”
胖子这得意的笑声在夜风中回荡,面孔猛然绷紧的萧晨曦再次挥出了左手,已经无力抵抗的“爬虫”再次飞向了远处。很快,他的脑浆就会在墙面上迸裂,这个灾难的根源就会彻底从世间消亡……
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迎接死神到来的陈烨,却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解放与自由。死亡就意味着相会,对他来说,已经可以去和死去的同伴相会了,除了月色……还有生死未卜的二女……
瞬间仿佛永远,模糊中似乎有一个身影,越来越接近的他似乎伸出了手。
旋即,他便投入了一个冷漠却又极度温柔的怀抱中。
第22章 Panic Madness 2
“很焦虑的样子,真是可爱的表情呢。”
“如果他拥有完整星座君王力量的话,也许会是场很华丽的战斗,可惜,只是个半成品,应该很快就将丑陋地结束吧?”
“没兴趣说话了吗?呵呵呵。”
瓷器般精致的面颊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用黑色蕾丝花冠束起的金发被雨水打湿,化为了一绺绺黄金般的细缕。漆黑的长裙边上缀着可爱的蕾丝花边,夜色却为那身盛装染上了一层更为沉重的气息。
在一丛被人践踏破坏的蔷薇花中,伫立着拉尼娜那青涩的身影,夜色下的女孩眼中闪动着青冷的光芒,海蓝的瞳孔中倒映着四处闪动的枪火和死亡。
那让玉夜不得不赶来的威胁,正是这位欧洲的公主,属于梵卓的她也迈入了今天这场杀戮的舞台之中。
“我们站得也够久了,不想做个了断吗?”
“为什么这么急躁,欧洲的大公主?”
半根粗大的廊柱边,站在同样一身沉重漆黑的玉夜,站在走廊下的她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拉尼娜。象两条灵蛇般飞舞着黑色玉龙,围绕着她的娇躯旋转,发出了隐隐的震鸣声。
“真奇怪,既没有看见厄尔尼诺,也没有见到巴特兹,只有你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啧。”
发出了不知为何的轻嘲声,花丛中的拉尼娜逝入了黑夜之中,两只小巧洁白的手掌却已经自玉夜身后探出,温柔地抚向了她的喉咙。
涂着紫蔻的五指在夜色中摆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同时也卷起淡淡的黑雾。转眼间,玉夜的身影已然消失,她身边的一切都在无声中慢慢萎缩腐蚀,化为了随风飞舞的细沙。
“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不知何时出现在另一侧走廊中的玉夜,柔若无骨的倒立在天花板上,猛然晃动的水晶灯顿时散出了一片绚烂的灯光,将一切都映衬得仿如梦境。
所有的东西都摆脱了常理的约束,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错乱了。
一上一下,一黑一金,两名同样的女孩静静对峙着,其间却弥漫着令人恐慌的杀意。
“果然,欧洲出了什么小问题吧,才需要巴特兹留守。”
“你在说什么,似乎我听不太懂呢。”
低头轻轻吹掉残留在手指上的几点细沙,拉尼娜原来如深潭般平稳的眼波,却出现了一丝动摇的悸动。玉夜的话语就像是利箭射中了她心底的碎裂,但一瞬间,那层悸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孩的眼中又恢复了那抹熟悉的艳丽笑意。
“你应该知道,我与欧洲的友谊,应该要比你长久很多了。”
就这样倒立于天花板上的玉夜,甚至连裙边发丝都完全摆脱了物理法则的束缚,保持着原状。露出微笑的她如同一个精灵般,在水晶灯华中轻巧的走来。
“八个家族背信弃义地联手起来弹劾你,只有两个家族依然效忠于你,你在欧洲的筹码已经越来越少了。”
“只是一些小纷争而已,毕竟我还是欧洲的最高掌权者,只要元老院还支持我,他们就没有力量来推翻我。”
“看来,我面前这位高贵的西方执政官殿下,还是没有了解到事物的真相。”
左手的黑色玉龙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啸,隐约间,空气中一点模糊的银光如飞鸟般,坠落在了拉尼娜裙边。一截连着银链的尖刺插入了大理石中,装饰着蔷薇和王冠的锋刃,在夜风中发出了隐隐的低吟。
“你是一个坚强而富有执行力的执政官,才华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无数的小家族被你所吸引而投靠,西方因你而强大,但你的悲哀也正从此而开始。”
悄立在倒错世界中的玉夜伸出了五指,轻轻抚弄着手中的漆黑玉龙,眼神中居然渐渐带上了一层怜悯。悄无声息的短短瞬间,两人已经完成了第二次交手,完成了古典而又充满死气的敬礼。
“梵卓的责任是什么,梵卓是象棋中的王,勒森魃是相,妥芮朵是后,一切都按照着太古的权利分割而动作。但是,在你统治下的梵卓却太强太强了,作为一个执政官的你没有丝毫缺陷,这也正是你最大的缺陷,抹杀了其他各族轮流执政的希望。”
“你是说,完美不好吗?”声音瞬间动摇起来的拉尼娜,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玉夜,左袖中同样垂下了一枚系着银链的短刺,三棱形的刺身不时折射出了远方的火焰,“我给了欧洲秩序的数百年,梵卓也没有任何对权力的贪婪,这一切还不够吗?”
“我想你应该听过东方的一句谚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鬼魅般重新落回地面上的玉夜,身边悄然浮现了无数的火团,那种纯净的黑,似乎吞噬掉了周围所有的光线。黑焰中,一柄龙形的长杖再次出现在了空中,静静悬浮在她的手侧。
“你的罪,就是你拥有了可以统一欧洲的可能,所以他们才会联合起来反对你,我可爱的第八君王。”
“一切都会在我的十指间腐朽,就像这次阴谋般,我会让他们彻底失望。”
甜美如毒药般的低喃声中,两条短刺已经在空中飞舞,整条走廊被黑雾所沾染之处,皆化为了飞舞的细砂。露出与外貌完全不符的妩媚笑容,娇小稚嫩的梵卓公主眼底浮上了一层虚无的漆黑,就像是要笼罩整个世界般,用腐朽和败坏去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恐怕,你会失望了……”
飞舞的黑色火海焚去了身边的细砂,玉夜已经如飞燕般掠来,将沾染着黑焰的五指探向了拉尼娜的喉咙。在不远处,已经出现了她所熟悉的气息,最后一丝困惑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那让人沉醉的杀戮味道。
“现在,就让我来品尝一下欧洲最强者的血吧……”
全身到处是火烧火燎般的痛楚,陈烨茫然地瞪圆了双眼,那对手臂已经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温柔到极致的轻抚。那冰冷的五指轻轻放下了自己的头,眼前的黑裙女子虽然外貌依旧如冰雪般冷漠,但此时在胖子眼中,却不失为最安全温暖的庇护所。
依旧是一尘不染的黑裙,头戴着凤凰形的金冠,漆黑的长发上束着发出悦耳轻响的银铃。如蝶翼般的宽袖上带着沁人的幽香。宽大的裙裾将伤痕累累的胖子所遮掩,她那苍白的唇上挂满了让人颤栗的笑,涂着紫色眼影的眼角上却透出一丝凛冽的杀机。
悄然中,原本已经离开的玉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的身边,轻轻接下了生死悬于一线的陈烨。
“原来,龙珀自一早就背叛我了……”
如夜空般深邃漆黑的长发仿佛丝缎般亮泽柔顺地披散下来,玉夜轻轻撩起了额前的垂发,却露出了那渐渐空洞透明如水晶般的银色瞳孔。
“但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汝,让汝这种太古时代如贱民般的蝼蚁,有勇气来反对吾?”
龙若琳?躺倒在地上的胖子完全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在行宫遥远的地方,他又再次感受到了那炽热的感觉。在不知何处战斗的,应该正是伊玉夜,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龙若琳这个冰雪的女王。
从未能够以肉身同时现世的两人,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尽管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但眼前女子那对可以封冻万物的双眼,正是她的最好的标志!
“龙若琳?!”
站立在原地的萧晨曦猛然停下了动作,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女子,龙若琳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一个灵魂苏醒后,另一个灵魂将很快再次沉睡,两位死者的女王、冥界的公主就算分裂后,依旧必须有一个在长眠中渡过。龙珀曾经告诉过他的东西,已经完全被现实所击碎。
“龙珀之言让汝失望了,是吗?”苍白如玉的面孔上出现了轻蔑的嘲笑,放下陈烨的龙若琳站起身子,带起一连串轻脆悦耳的铃声。
“只要有身体的话,无论是吾,还是另一个吾,都可以自由的行走,恐怕龙珀要让汝失望了。”
“那又如何?”
身体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收缩恢复,萧晨曦握紧了手中的念珠,脸上却再次溢满了自信的神情。强烈的光芒再次在他掌中聚合,渐渐凝结成了如同太阳般让人无法直视的光球。这光华就是异民最害怕的阳光,代表着一切的净化与正面之力量。
“就算面对着你,我照样有足够的自信去完成一切,完成这正义的信念。”
“大人!!狼人的援军已经出动了……”
突然间到来的话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精致盔甲上镶嵌着权杖与利刃的金纹章,两名身着监察军服饰的男子已经闯进走廊之中,顶着队长白翎的他们似乎呆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大厅中这奇怪的景象。
大部化为残骸的走廊里一片阴暗,有些狼狈的议长伫立在黑暗中,身上沾满了不知是他人还是自己的鲜血。而在另一处,气质高贵的黑裙女子昂首站立。
“大人,需要我们把……”
无法弄清状况的监察军们,立时把龙若琳误认为了哪个顽抗的狼人贵族,下意识地拔出了长剑。昏暗中,他们却忽略了最致命的东西,隐藏在萧晨曦眼神中的警惕与戒备。
“退……”
“那么,就让吾来看看,汝所谓之信念,究竟有多强吧。”
萧晨曦的怒喝声中,站立在原地的女子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化为了最真实的模样!
伫立于黑夜中的黑色凤凰再次张开了羽翼,两名监察军最后所见到的画面,就是那只晶莹中夹杂着几点冰雪的纤掌!全身化为崩裂冰晶的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这黑暗神祇的模样,在那满天飞舞的碎片中,跨步上前的龙若琳已经轻轻用手指抵住了议长的胸膛。
“不是太古纯血的奴仆,竟然敢在吾面前大言不惭。”
青丝中露出了那对水晶般纯净的银瞳,拥有太古纯血的公主在笑意中露出了利齿,充满狂意的笑容中绽放着无法掩饰的狂意,曾经统治万物的贵族们,那疯狂之血统再次君临在了大地上!!!
充满嘲讽和蔑视的笑声中,亚洲最高评议会议长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崩溃的建筑之中。龙若琳这轻松一指,眨眼间已经将整条回廊和殿宇化为了粉碎的泥石。
“呵,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雨水混杂着尘土的腥味在空中飘散,慢慢收回五指的龙若琳抬头望着天空,银色的瞳孔中写满了失落和惆怅。拥有太古血脉的初始之族才是真正的绯族,而现在能够冠上这个称号的人,却已经没有可以站在她面前的了。
“这里,和死界一样地压抑啊。”
“放心,你不会欣赏太久的。”
沉重的石块撞击声中,全身笼罩在淡淡金芒中的议长慢慢站起,那对眼睛中依旧满溢着强烈的自信。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了为信念而动,而这股力量,已经是如此的强大。
“一击就结束的话,未免太无趣了。”
纯白的冰霜如同潮水般从龙若琳的脚下扩散而出,覆盖着这已经支离破碎的回廊,一丝微弱的光泽从那已经消失的天花板处照耀而下,就像是舞台上只属于主角的投影光芒。
“非纯血者,继续夸示汝的信念吧。”
瞬间消失的身影如梦魇般在空中飞舞,拥有最普通容颜的女孩却如同最高明的舞者般,在黑暗中心尽情展示着自己高雅的仪姿。
没有任何的准备和咏唱,飞舞在空中的雨珠已经化为了锋利的冰晶,随着那劲风飞蝗般在四处肆虐,就连最坚实的大理石都无法承受那强悍的冲力,在无数的撞击中化为了蜂窝。
冰冷的五指紧紧抓住了萧晨曦的面孔,娇小少女所化的黑暗之凰如流星般飞向了高高的天空。
狂风在身边呼啸,扑面打来的密集雨珠在她身前,就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力场般破碎。这纷乱的画面转眼间已经消失,抓住议长的龙若琳已经高高踩踏在了云海之上!
“该让汝死于何处呢?”
黑色裙摆在天空中飞舞,龙若琳有些困惑地望着那轮新月,却很快将目光落在了远方的一个黑点之上。长达350米的“血眼”战舰,正如一条巨大的魔鬼鱼般静静悬浮在云海之上。它那漆黑闪亮的腹部不时闪亮起蓝色的火花,向地面播撒着死亡的钢雨。
“时隔万年,吾族造出好玩的东西了呢!就以那里为汝的墓场吧?”
嘴角满是促狭的笑意,龙若琳的话音还没结束,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那纤细的皓腕。五指缝隙间依旧是那付平静而又自信的面容,那撒播的金焰如花火般四处炸裂绽放。
“我所拥有的信念,岂是你可以轻易侮辱的……”
清冷的高空中,再次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太阳,那强烈的光华波纹般地席卷四处,将整个云层化为了一片白色的海洋。无数残焰如雪花般飘荡而下,其间还夹杂着几绺黑色的裂痕,两点拖着火星的光团瞬间向着“血眼”的方向坠落。
漆黑的船体吞食了两点光团,一片平静中,“血眼”突然像是被鱼叉命中的巨鲸般一阵颤抖,那光滑如镜的船壳上却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从那破裂处燃起了绚丽的火光。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船员们,就已经随着那飞速解体的舰船一起,坠向了重新恢复原样的黑色云海之中……
第23章 Panic Madness 3
“安德烈,乖乖睡,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昏暗的烛火中,母亲的那张面容是如此慈祥,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孩子,安德烈却总是喜欢半夜里偷偷爬起来,凝望着窗口外那闪动的灯光。涅瓦河河口永远是那么的美丽,就像是圣诞树上的彩灯般,闪动着艳丽的光芒。
作为被耶稣门徒圣徒彼德所守护的这座城市,白夜之时可以清楚看见天空中的北极光,这里的夜空永远是这么宁静而安详。
然而在这一刻,世界就像是彻底地破碎了,无数猩红的火团如末日般从天而降,被烧红的天空中到处绘满了漆黑的痕迹,就是恶魔在这座使徒守护的城市中,撒下了象征着死亡的黑雨。
火海顿时吞噬了安德烈所知道的一切,整个属于他的世界都在火海中燃烧,惨叫,其中也包括一刻前还保持着凝视笑容的母亲。
痛苦的灼热中,一个依稀的黑影隐约出现,随即却是永远而又安详的黑暗……
六片紫黑的“凰翎羽”在空中飘浮着,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那发出玉石般脆响的叶片渐渐展开,晶莹透明如幻影般的羽叶开始向外蔓延伸展,构成了六枚闪动着银光的翅膀。撞击和残骸所产生的大火,就像是碰上了一层无形的墙壁般,无法接近她的身边。
原本有六层的水泥建筑现在只剩下了半座三层楼高的残骸,大半的建筑已经在冲击中化为了粉碎。身边只剩下了被“血眼”残骸所毁灭的房屋、街道,龙若琳转头看着摔倒在残骸中的孩童,赤红的大火已经如毒蛇般慢慢游向了他。也许再过几分钟,火蛇就将吞吃掉这个昏迷中的少年。
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痕迹,夹杂着无数冰晶的光环已经出现在空中,如同帷幔般包裹住了男孩。头顶上突然响起了石块崩裂的声音,摇摇欲坠的墙壁终于像小山般倒下,头也不抬的女子轻轻扬起右手,那崩溃的建筑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撑住般,飘在了空中。
“真是虚伪的善良……”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全身燃烧着淡淡金芒的萧晨曦缓步走出了火海,一把扼住了龙若琳的脖颈,将她少女般娇小的身体抓在了半空之中。
“让他就这样死了不是更好吗?已经失去双亲和一切,独自活下去的命运岂不是更可怜。”
已经化为一片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若琳那张因为窒息而绯红的面孔,高高跃起的身影在空中带出了弧光,瞬间出现在数十米空中的萧晨曦,借着落势将右手中的猎物狠狠砸向不远处的一座教堂。
尖锐的十字架顶端刺穿了她的小腹,衣襟的破损处,露出了被撕裂的洁白肌肤,暗红的液体如同蛛网般顺着十字架基座向下慢慢流淌。
清冷的残月下,一个穿着黑裙的苍白少女,就这样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太古的贵族,这片大地的王,就只有这种力量吗?”
“原来,你已经进入了死亡的境界……”
双手握住了十字架,这光明与信仰的象征,瞬间在君王的手中化为了崩落的碎冰碴。凤冠下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痛楚,解脱了束缚的龙若琳站在教堂尖顶上,身后悬浮着六枚花叶般的黑紫翼片。
“怪不得,你这个非太古纯血,可以凌驾于无数纯血君王之上。”
眼前的萧晨曦就如同烈日的化身般,如此地辉煌灿烂,全身散发着低阶异民甚至无法直视的光华。作为象征着黑暗混沌的异民,竟然可以拥有这种只属于太阳的正力量,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最恶劣的玩笑那样无趣。
“从杀死林玲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再使用那种专属上位者的语气,龙若琳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惊讶,萧晨曦所表现的力量,已经可以说,完全不输给太古之时与自己交手过的君王了。她那轻抚着伤处的指尖留下了银芒,瞬间驱散了项间的金芒,抚平小腹上翻卷的丑陋伤口。
“只靠着信念而活着,越来越稀薄的自我,让你从万物之则中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没错,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连你心底的恐惧和彷徨都如此清晰。”展开双臂的萧晨曦露出一种轻松的笑容,抓在左手中的念珠串绳终于断裂了,那飞舞的念珠亮起了完全相同的金芒,如同流星般围绕着议长的身体飞舞。
“这个世界就是我,我就是这个世界,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你根本无法体会。”
“你就不怕被万物之则所同化消失,彻底成为这个宇宙的一部分吗?”
交错在双肩上的手掌中,各自出现了一点银星,随之而迅速降温的空气甚至发出了妖异的蓝光。不断聚合的淡蓝色冰晶中,两只数米长的冰凤慢慢成形,在空中播撒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说我是虚伪的善良,而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骤降的气温中,教堂的整个尖顶如朽木般崩溃了,化为了一片雪白的残砖断瓦。
展开黑袖的龙若琳,如魔女般在空中飞舞,双掌各自轻抚着一只冰凤的额头。月下的太古公主睁着晶莹透明的双目,在背对月光的阴影中,闪动着朦胧的银色光华。
“只要接下吾这一击,汝就可名列于太古纯血贵族之阶!!”
“我不需要任何的称号,我需要的只是完成我的正义!”
太古初始家族才能拥有真正纯血的称号,拥有这种血统贵族所统治的年代,对任何绯族来讲都是一段黄金年代。能够被太古君王承认与纯血贵族比肩的赞誉,对此时的萧晨曦来说,却已经不能掀起任何的波浪了。
化为虚影的萧晨曦直扑而来,那闪耀的光影如同矢弹般射中那个黑色的倩影,格住议长拳头的龙若琳还未及改变,一只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她的左腕。咧开的嘴角里露出了雪白的利齿,被绯族本能所支配的议长,露出了狂暴的笑意。
异样的脆响声中,龙若琳的手腕如同白藕般,被萧晨曦轻松折断了,鲜血就像是藕丝一样在空中飞扬。
碎裂的冰凤在空中撒下了极度的寒气,将周围的楼宇全部摧毁,全身霜冻的议长却没有任何的停顿,探出的左手直接插入了龙若琳那还带着几份青涩的胸口。包裹着金芒的五指直接切碎了那柔软的肌肤,燃烧着那鲜活的血肉,五指从双峰间刺入直接透出了后背,飞溅的鲜血顿时在黑发上留下了一层沾污。全身如同虾子般蜷曲的女子猛然抬起了头,就像是遭受着莫大痛楚般,银色的双眼凝固了。
“我面前的就是太古君王?”
猛然收回左手,那已经一片猩红黏稠的五指间,还紧握着无数破裂的内脏。布满议长全身的冰雪不断地剥落,再次露出了淡淡的金光。
他那不留任何余地的铁拳再次挥出,重重落在面前少女君王的身上,强大的力量甚至撕碎了空气,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冲击波气浪。如落叶般的龙若琳飞速坠落,直接撞碎了一座高楼的墙面,落入了那暗无灯火的楼宇之中。
“该做个了结了。”
瞬间爆发的光华,如同火龙般直冲上昏暗的天空,萧晨曦的身影就如同神祇降临般,飞舞在光芒的中央。在他冷漠的声音里,飞舞在身侧的一百零八颗念珠聚集在了掌心,化为一颗刺眼的光球直射而下。
连同那座十二层的高楼一起,迅速膨胀扩大的金色光球极其温柔地包裹住了周围的一切,那闪亮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整个圣彼得堡,就像是太阳陨落到了这片被漆黑笼罩的大地上。
巨大的光球不断向外扩展,建筑、街道、树木、车辆、连同居民都一起在光华中慢慢暗淡消失,如同融雪般完美地融化在了这纯金色的海洋之中。
整个世界都在这光华中凋零了,不知过了多久,夜空才慢慢恢复了原本的黑暗。
外露的钢筋如同藤蔓般扭曲,汽车已经融化成流动的钢水,将近数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部化为了一堆瓦砾,就连被金光所波及范围之内建筑,也只剩下了一堆闪动着红光的玻璃状废墟。任何存在的物体,如今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被萧晨曦这一击中包含的力量所消融。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金色的光线如同符号般在萧晨曦的面孔上游走,他的双瞳已经被两点光芒所取代,在眼眶中闪动跃动着。骨骼不停伸展扭曲的议长,那头银发如同结晶般凝固,渐渐失去了人类的形式。
“好象,还没,结束啊。”
闪动着光芒之眼,机械地望向了下方,萧晨曦的身体迅速分裂崩溃着,就像是无数彼此吸附的透明水晶般,勉强维持住了一个人的形状。
“你和你肆意践踏的陈烨,似乎没什么两样。”
微弱而又夹杂着喘息的声音中,萧晨曦僵硬地低下了那结晶化的头部,在那最后一击中,他彻底领悟了万物之则的同时,身体也开始迅速走向了消亡。
“我和那只小虫一样?”
“他的信念是复仇,而你的信念,只剩下了你对陈奕星他们的承诺。”
银色的月光里被污上了一层金黄,遍地的残骸瓦砾中,只剩下了龙若琳摔入的这座大楼。虽然那楼体已经如同蜂窝般千疮百孔,却依旧挺立在漆黑的天空下。
六片黑紫色的金属棱叶在空中飘动,闪动的淡银色光华维持着一道脆弱的结界,尽管看似已经消耗光了所有的能量,神器“凰翎羽”却在这场浩劫中保住了这座大楼,同时也保护住了自己主人的生命。
全身肉血模糊的龙若琳静静躺在已经没有天花板的楼面上,张着一对无力的瞳孔,看着天空中已经不再是“人”的议长。
破碎的黑裙下露出了纤长美丽的白色双腿,向下流淌着触目惊心的血线,用仅剩下来的手臂勉强撑起了身体,那穿着黑色丝绸凉鞋的脚却又差点软倒在了地面上。
勉强拉起破碎的衣襟,盖住了自己裸露、而且已被撕裂的胸口,龙若琳无力地斜靠在一根水泥柱边,唇角上挂着殷红的血水。
“你们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着,他宁可死也不愿辜负同伴的生命,你宁可连灵魂消失也不愿意放弃你对约定的忠诚……”
凌乱的黑丝在额前垂下,遮盖住了苍白无力的面容,这几句话就像是耗尽了力量,龙若琳不停地喘息着。眼前的男人,竟然会在最后的时间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不可思议的画面只能归结于他对自己信念的坚守了。
“你是第一个在‘蚀之刻’之后,把我逼到这般地步的男人,同时,又拥有如此令人惋惜的结局。”
“约定吗?没错,我的使命似乎就是维持亚洲绯族的自由,但与谁约定呢?我记不起来了……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死了,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我只记得这种感觉。”
如同水晶般的发梢开始慢慢分解消失,变成了一颗颗向天空飞舞的晶莹光点,萧晨曦那对光焰形成的眼睛,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感情表示了。
“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万物之则已经在你身上降临,你的自我和灵魂都将崩溃,甚至连转世回归本源的机会都没有。”
彻底消失的灵魂将永远不再拥有“我”这个字眼,眼前的萧晨曦很快就会被维持这个世界的万物之则所吸纳,成为一个再也没有解放机会的光点,如同螺丝般永世运作下去。
这就是所有君王都有可能走上的末路,望着面前那向天空不断上升的光点,龙若琳第一次对眼前的男人有了一丝怜悯。他甚至不惜将好友和爱人全部杀死,就是为了阻止自己的计划,阻止太古时代那种只以个人意志支配世界的噩梦。
“不,我还有时间,我还有时间杀死你……”
沉重的双脚踩碎了水泥的楼板,扭曲的身体从空中降下,带着那一百零八点飞舞光芒。额头上戴着如同皇冠般的金色光冕,萧晨曦已经落在了遍体鳞伤的女君王面前,结晶状的长刺穿透了染血的长袍,就像他身上长满了水晶长角。
“不,你没机会了。”
斜靠在墙壁上的龙若琳发出了夹杂着痛楚的低笑,苍白的嘴唇轻轻念动着一个个模糊的音节,消失在了吹拂的夜风之中。
“作为让我能够尽兴一战的报答,给你看看真实的我吧……”
“A3-6到16-7地区严禁任何我方士兵进入!这是命令!”
通讯器立刻将这命令通过TAC转向了每一名士兵和同僚,站在夜雨中的监察军军官,慢慢用被铠甲包裹的双手摘下了恶魔似的头盔。那黑色玻璃处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就像是闭上了这如同鬼火的眼睛。
头盔外的空气本应清冷而甘甜,但现在却充满了硝烟和鲜血的味道。露出面孔的何林依旧保持着那种阴冷的目光,只是其中已经夹杂着仇恨与无奈。
动用六条战舰进行的这次突袭,却远未达到目标,远处两名女子的战斗已经将整个前庭都化为了鬼域。不要说是禁卫军或是监察军了,甚至连狼人都全部撤离这块地方。
不再需要电子仪器来虚拟这个世界的景色,何林的瞳孔在急遽收缩调整中,清晰映出了远处那恐怖的风景。在他全身血脉中逐渐开始燃烧的好斗本能,却不得不在他的意志下屈服,放弃那挑战强者的欲望。
漆黑的火焰包裹着廊柱与宫殿,就像是给整座建筑笼罩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朦胧中却又涂满了恐怖的死亡之色。手扶法杖的玉夜曲下了身体,面颊上挂着晶莹的汗珠,满脸疲惫的女孩不停微喘着,被汗水浸湿的漆黑长发直披在额前。
在她的对面站着面色如常的拉尼娜,金色的长发依旧是这么耀眼,长时间的高速战斗已经让双方决出了高下,同时,也将几乎整个前院化为了一片砂砾和火焰的墓场。
在那细砂中铺散着数十具扭曲融化的铠甲,甚至还有几套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的残衣,只有那胸口上的家族徽章勉强可以认出,已经有数位贵族和禁卫军成为了卷入战斗的牺牲品。
不远处金色的光华突然如火球般冲天亮起,强烈冲击带来的强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襟,就像是夏日的飓风般冲击着大地。
“我们这种无意义的对峙还要继续吗?”
露出了诧异的目光,玉夜望着在夜空中渐渐消失的光球,体会着依旧残留在风中的强大能量。这纯净的元素就像太阳般满溢着温柔而又强暴的力量,在空中四处扩散与消失。
“你还需要保留力量面对欧洲的背叛,所以注定是场没胜负的战斗了。”
“一具能够让你和龙若琳降临的义体,应该是很贵很难培养吧?”
飘浮在双腕上的短刺就像是乖巧的宠物般,灵活飞舞着,右颊上有着一道伤口的拉尼娜,将一根手指放在了唇边,微笑着望着玉夜。
“你和龙若琳可以同时降临的这个情报方面,是我失手了,不过也不算太迟。无论陈烨的生死,杀掉玉夜这具身体的话,就可以暂时只有一个‘你’出现了,我多少也能扳回一分。”
“你也来杀他,岂不是太可悲了,曾经的保护人。”
“谁让我一直孤陋寡闻呢,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才是你们计划中法阵的启动者。”
“其实很早就知道,只想能利用多久就是多久吧?”
“啊啦,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真是让人脸红啊。”精致小巧的手掌捧住了绯红的面孔,满脸羞涩的拉尼娜低下了粉颌,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冷酷中充满调笑的模样,“能够充分利用,让他体会人间残酷后死去,至少他来生不会像现在这样可爱纯真吧?也算是我免费给他的一次人生哲学教育了。”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呵,作为一个养母的责任吗?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感情呢?”
谨慎选择字眼挑逗着面前的玉夜,拉尼娜却突然从女孩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现象。就像是在与人在进行无声的交流,她的眼神不停变幻着,最终像是默认什么结果露出坚定的味道。
“时间不够了,我只能给你最后一次选择,和平的离开,或者等待死亡的召唤……”
依偎在身旁的两条黑色玉龙突然在空中消失了,就像是完全不存在过一样,白色的细点如雾般从玉夜身边飘落,不断地随风飘向远方。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飞速瓦解,恢复成了飞舞的细砂……
“你?”
“你大可杀了陈烨之后拼命逃走,然后看看是否能够脱出我的视线之外……”
漆黑双眼中带着强烈的威胁,那对黑水晶般的双眼在空中化为了两团火焰后,如烛火般熄灭了。拉尼娜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堆不断飞撒的细砂,还有那堆残存的黑裳……
就像是不甘心般狠狠跺了一脚,拉尼娜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那已经东倒西歪的蔷薇丛中,在那里潜伏着无数朦胧模糊的阴影,飞快在蓝色电弧中展示出了自己的模样。
“殿下,就这样离开吗?”
全身被漆黑晶莹如黑矅石般的盔甲所包裹,肩上佩着T.O.标志的领队解开光学迷彩的保护,快步跟在了公主的身后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拉尼娜神情表现得如此不甘,充满了强烈的怨恨和愤怒。
明明已经拼着欧洲有可能失控的危险,特地将巴特兹带来充当杀手锏,却仍不得不退让。这种屈辱在拉尼娜的生命中从未品尝过,由此而产生的愤怒如此强烈,强烈的甚至让人想发狂!
愤怒的公主直接撕碎头上的花冠,折断了巴特兹递来的权杖,不断颤动着的眼角处堆积着泪水。那倔强的本性却又让她用袖子死命擦拭,将面孔揉成了一片通红。
“再多看一眼就杀了你。”白色的贝齿死死咬住了右手拇指,溢出的鲜血顺着嘴角直流而下,拉尼娜双眼亮起了紫色的光焰,“巴特兹,我今天不想少掉一个很称心的贴身跟班。”
“是的,殿下。”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一样会杀掉你!”
“遵命,殿下。”
似乎看见了主人眼角闪动的晶莹水光,沉默寡言的日耳曼大汉闭上了嘴,只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她身后。对他来说,现在是公主少有的失常时刻,因此更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她那薄弱纤细的背后。
“白痴才和老妖婆拼命!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夜色中响起了拉尼娜那不甘的大叫声,但随后的低语却被枪声所遮掩,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圣灵泯世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