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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明君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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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宫人和侍卫迅速退尽,无人拦太子殿下。

燕熙径直迈进乾清殿,里头空荡荡的,靴子踩在金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声。

原主曾经常跟着唐遥雪在乾清宫玩耍,有过一段在天玺帝跟前承欢膝下的日子。

是以燕熙知道天玺帝日常在西暖阁读奏折,他进了殿门往西转,果然看到天玺帝坐在御案后面。

天玺帝正在低头画着什么,听到他来了,头也不抬,继续画着。

燕熙不在意天玺帝的无视,他沉默地走近,没有行礼,没有问候,冰寒的流霜执起,指着天玺帝说:“你是杀我娘的帮凶。”

母妃、母后的叫法,都带有这个男人的印记,燕熙不肯用。并且,燕熙也不肯叫天玺帝父皇了。

“是。”天玺帝像是这才发觉他来,他不知在画什么,极是专注,因着没画完,不愿停笔,似对燕熙的到来漫不经心,毫无情绪地说,“小熙来的比朕预料的快,脾气太急,还得再磨磨。”

“不可理喻!”流霜刺到天玺帝的额前,有了“枯”的安抚,燕熙眼底的红色没有疯涨,他脸色凉白,勃然大怒道,“陛下天天就想着磨刀!你把人都当工具和玩物,到底还有没有人情?”

“朕不喜欢被人拿刀指着。”天玺帝画完最后一笔,像是很满意,鲜有地露出笑意,定定欣赏片刻,这让他给人产生温情的错觉,下一刻,这难得的温和就被撕破,皇帝的威势骤涨,笔被摔到地上,天玺帝倏然抬头说,“就算是朕的儿子也不行!”

随着他话落音,房梁上跳下来两个暗卫。

燕熙之前就试探过,天玺帝的暗卫武功了得,燕熙上次就知道自己若非拼死,便打不过。这回他要抢个先手,刀锋转动,直朝天玺帝的咽喉而去。

流霜现出杀机。

谁知天玺帝骤然退开一步,两把锋利的刀以迅雷之势横在燕熙眼前。

“自你从皇陵回朝起,我们父子只见过两面。你两次都想杀朕。”天玺帝语气冷酷,看向画的面色却是依依不舍,大约担心画被弄脏,他做了一个往外的手势,暗卫听令拿刀逼着燕熙往后退。

燕熙谨记对宋北溟的承诺,不再拿自己性命争斗,况且他还伤着一只手。他没有硬战,和暗卫过了几招之后,面色愈发冰凉。

天玺帝转出御案,边往外间走边说,“你这回伤了一只手,更加不是我暗卫的对手。”

燕熙看不出这两位暗卫的路数,但高手过招,有时单凭气势和眼神就分出胜负了。

这两位暗卫对他都没有杀气。

他知暗卫不敢伤他,索性提了流霜,直朝着天玺帝去刀。

流霜刀锋,毫不留情。

天玺帝步履平稳,料定燕熙伤不到他,他波澜不惊地坐到乾清宫中殿的正位上,看燕熙逼得两个暗卫不得不用上重招,他打量着儿子的武功,像是很满意,微抬下巴说:“皇帝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我的暗卫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莫说你,便是宋北溟来,也难保能全身而退。”

燕熙确实从未遇到如此没有破绽的对手,好在暗卫有所顾忌,燕熙又挑中一个空隙,对天玺帝又出一刀。

逼得暗卫只能以臂格挡。

夜行衣滴落血水。

天玺帝被燕熙的刀风扫到,他偏开头,面色在那一刻变幻莫测,似暴怒,又似有些难过,但他一贯喜怒难测,这表情一闪而过。他在转回头时,又是那个冷漠的帝王,兀自说起:“有一句话,汉临漠说的很好,‘师父不要你天下无敌’,做皇帝不必事事做到第一。你文是第一,武也要第一,可这能让你当上皇帝吗?”

燕熙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身边没有天玺帝的探子,是以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生起多少波澜。令他愤怒的是天玺帝的轻漫,他回刀立在殿中,注视着天玺帝说:“为何不能!我现在能用刀来指着你,靠的就是我的文武第一。”

“非也。”天玺帝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①,你是朕的儿子,靠的是朕的支持。要做皇帝,若是想着事事争第一,面面俱到,疲于案牍,累于俗物,得不偿失。你这个太子殿下,能站稳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你事事第一,而是因为你文有商白珩,武有宋北溟。你有文武状元死心踏地跟着,也是你的本事。这一点,倒是随了朕。但是,你别忘记了,这些,也是朕的支持。”

天玺帝说得如此轻巧,在燕熙看来简直无耻至极。

他气得冷笑,扶刀质问道:“陛下竟然还敢说支持!我少时被羞辱,在皇陵时被刺杀,你管过我吗?我好几次差点死掉,陛下在哪里!管过什么?!”

“你也说了,是差点死掉。最后不是没死吗?”天玺帝轻飘飘地说,“你以为周慈去皇陵医治你,朕不知道?若非朕装作不知,默许他去,你这个七皇子早就死过千百回了!”

燕熙感到恶心,天玺帝这般的自以为是,却是他多少次的死里逃生。他在恶心之余还感到难过,他对这个父亲最后那一点点期待,也被磨灭了。他的神情愈发冷淡,流霜扶在身侧,讥诮道:“陛下万事在握,无所不能,自然不知人间疾苦,生之不易。”

天玺帝被燕熙的神情刺到,他露出不舒服的神情,重新打量燕熙,似乎想看燕熙哪里有不妥,可燕熙除了消瘦些,气势面色皆是盛状。他微眯了眼反驳道:“你现在对朕百般挑剔,可有想过,你能有两位文课老师和两位武教老师,都是朕指给你的。放眼大靖,谁还有这等优待?连你视为嫡亲的商白珩,若非经朕的首肯,他能去皇陵教你?你远在皇陵,看着清苦,可你的授业恩师是全大靖的文魁武冠,你以为的理所当然,全是朕的安排,而你却没向朕谢过恩!还有宋北溟,你当初借着宣隐的身份,跟他打情骂俏之时,朕默许了你们的胡闹,否则朕若那时便棒打鸳鸯,也就没有你们日后的海誓山盟了。你和宋北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得了好处,竟然还敢胁迫朕指婚?”

这在燕熙听来全是强词夺理,他正要反驳,天玺帝却似对这样的父子争锋不耐了。

天玺帝没有给燕熙接话的机会,强势地接着说:“还有你自以为的拢络人心,你那收编的一千锦衣卫和那些文武官员,哪个不是朕指给你的?”

天玺帝看到燕熙闷着脸不接话,高高在上地笑了声,又说:“朕把这些资源指给你,未曾想过收回,甚至一直纵容‘太子党’的壮大。譬如你那位商老师,高居内阁次辅,又掌着吏部尚书,内阁和吏部不能同时在一个人手上,这在前朝和本朝皆是不用明说的成例,可朕还是允了。商白珩是有本事,可那又如何?他的平步青云,全凭朕的一笔批红。”

燕熙索性等着天玺帝一次把话完,他气极反笑,面上寒意愈发微妙。

“小熙,生体发肤受之父母,荣华富贵承之高堂,你以为的自力更生,实则皆是朕之给予。”天玺帝看不懂燕熙的神情,但他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微蹙了眉道,“你旁的都做的甚好,但于此节上还是让朕有些失望。朕以为你精于算计,未料你连这般简单的算术题都算不清楚。”

“陛下又怎知,我从你那得了这么多好处,不是算计来的?”燕熙看两个暗卫紧盯着他,便知道今日不可能有机会亲自动手,索性丢开流霜,满不在乎地直视天玺帝说,“陛下,你已经没有别的儿子了,我在从七个皇子中独活下来,既是通过了陛下惨无人道的考验,也是把陛下逼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你说的给予,实则也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天玺帝明显地露出不悦。

燕熙投桃报李,也不给天玺帝接话的机会,径直说:“陛下说我争第一无用,我却觉得有用得很。若非我文武皆是第一,陛下又怎会下决心许我当太子。”

燕熙轻轻停顿,短促地笑了声说:“在其位,谋其事。坐上皇位的位置,自然不用事事争第一;但在走向皇位的过程,就必须争。待我坐上陛下的位置,陛下若尚在,我也可以现身说法告诉你,‘你看,朕现在用着行行业业的状元,不用自己再当状元了’。”

天玺帝听到此处,反而赞许地点头:“小熙这般,倒是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了。”

他说完,对暗卫摆了摆手,暗卫往外退去,路过燕熙时行了一个赔罪的礼,想把流霜带到外面。

燕熙偏头,凌厉地扫了他们一眼,怒斥道:“谁敢动孤的东西?!”

暗卫不敢硬拿,只好回头向天玺帝请旨。

天玺帝摆手,让他们空手出去了。

-

燕熙没有拾刀,他与天玺帝之间的胜负不在刀剑。

他往前走了几步,盯视着天玺帝说:“陛下既清四姓,又清皇姓,无所顾忌,全无弱点。可是,陛下越是强调如此,便越是暴露弱点,陛下到底也是人,终究会想选至亲接任。把皇位许给他姓?大靖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接?”

燕熙突然得意地笑起来:“只有宋北溟!若是我的梦泽要当皇帝,陛下试想,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和他说话吗?”

“很好。”天玺帝不怒反笑,“小熙知道反驳朕了,朕很欣慰。不过,还是差了点火候。”

燕熙拧眉望着天玺帝。

天玺帝露出少有的向往神情说:“朕时常在想,你的文武老师,你待他们皆如至亲,却视朕为仇敌。朕没有亲自教过你文武和御术,到底有些遗憾。今夜,咱们父子难得共聚一堂,朕作为你父亲,也教你两样道理。”

燕熙无法适应天玺帝突然地以父亲自居,他不耐烦,他不想听,他想让天玺帝闭嘴,露出恶狠狠的神情,想要拿流霜。

“你取刀的眼神有犹豫,你并不想杀朕。”天玺帝突然哈哈大笑说,“我教你的第一样道理就是‘没有杀人心,坐不得乾坤’。外面的传闻没错,先帝是朕杀的,朕自被立为太子那日起,每日都想杀了他。这个心思,你我为储君时皆有,不同之处在于,我是真的杀了先帝,而你喊打喊杀,到底没有杀朕。便是方才,你敢用狠招,也不过是在泄愤,倘若朕当真不设防,你反倒不会动手了,你到底还是心慈手软。小熙啊,朕教你的这句话,就算不用在争夺御宇,在平日也一样——‘没有杀人之心,就不要上牌桌’——你给朕记住了。”

“陛下太残暴了。”燕熙听得反感,反讥道,“熹平帝救你于苦难,封你为太子,教你如何用好皇帝的刀,而你却把刀锋对准了自己的恩人。”

“这就是朕要教你的第二个道理——”天玺帝从宝座上起身,走向自己唯一的皇子,“‘面对残暴的敌人只有比他们更加残暴’。你想要杀朕,只有比朕更加绝情。我燕楠,来时身无尺寸之物,走时却有万里江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是被万世唾骂心狠手辣,青史也得记朕重固大靖之功。朕若辞世,凭朕之功绩,阎王无权审判我,神仙无颜封赏我!我燕楠负人诸多,但我对得住江山!我于青史是明君,于朝堂是枭雄!小熙想杀我?尚不够火候。能杀朕的,只有我自己。”

天玺帝的帝王威严在这一刻暴涨,摄得燕熙脊背发麻。

-

天玺帝深深瞧着这个仇视自己的儿子。

在某一刻,再强大的气势也掩盖不了他的难过,可他是不与人示弱的燕楠,他不允许自己分秒的低落,那些柔软的情绪在这位枭雄皇帝身上转瞬即逝,他逼视着这个偏爱的皇子,略放低了声说:“你我父子一场,却相看两厌,今夜一见,便不必再见了。我知你还有一问,你想问我为何要纵容旁人杀你母亲么?”

燕熙听此,怨愤难抑,怒气使他的手发抖,他一旦想起唐遥雪就想杀掉眼前的男人。

天玺帝再次逼近道:“因为我要立你为太子。”

“立我为太子,又与我娘有何干系……”燕熙说着,猝然感到遍体生寒,眼锋凝霜,像是看恶魔一般,反逼视天玺帝道,“陛下想的竟然是去母留子!”

“此为一。”天玺帝不介意儿子的怨恨,也不惧怕燕熙随时可以徒手杀他。他微微发愣,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他想起了唐遥雪,他最近愈发频繁地想念这个柔弱的女子,以致于此时他的语气竟然是温柔的,“其二,雪儿……他是我的弱点。”

他说到唐遥雪时,用的是“我”。

-

天玺帝说到此处,垂首沉默了许久。

他想到少时的自己愤世嫉俗,怨恨这世上的每个人,可他为了活下去,又得讨好身边的所有人。他过得扭曲又痛苦,他达成某个目标能感到快意,可到无人处他又寂寞失落。

他无人可以倾诉,甚至自己的老师他也不敢说,他怕别人觉得他是变态,更怕别人看不起他。

他敏锐地发觉,自己没有常人的喜怒了,他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别人期待看到的样子,他深藏起来的却是变形的丑陋。

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失控开始有了预兆,他从虐杀动物开始,往后开始对人血有了贪婪的欲望。

他仅剩的理智在提醒自己:注意了燕楠,有朝一日你会控制不了心中恶魔。

人生转机,三生有幸,他遇到唐遥雪。

他被那无瑕的温柔安抚了,被那全心交付的爱意触动了,他发觉自己也有柔软的地方。哪怕这种柔软让他感到极其危险,他还是任由这种弱点滋长。

直到他发现,唐遥雪变成了他的弱点。

一旦这个弱点扎根、暴露,他将变成可怜的小丑,被人无情地嘲弄和利用。

皇帝不能在弱点,尤其是他这般无根无基又想要宏图大业的皇帝。

-

天玺帝在这沉默中险些失态,他差点在小儿子面前露出心中有脆弱。

他燕楠这辈子不可能向任何人展示弱点。

他一生压抑,太擅长收拾情绪了,心窍松动稍纵即逝,他重新昂首,重新变回了皇帝,森冷地道:“你可以不承认朕予你的所有,甚至连你这身血脉,你也可以不承认。你登基后,改名、改国号都无妨,以你的威望,把燕氏改了,把大靖改了,举国都会赞成。但朕——”

天玺帝顿了顿,神色乍然狠戾:“要你记住今夜这一课,朕说的每个字,你驳的每句话,你刺向朕的每一刀,你都给朕记牢了!就这样当皇帝!”

燕熙猝然发觉天玺帝是真的疯子,他敏锐地探视到天玺帝惊悚的内心了。

他身形微动,竟是生出此人是妖是魔是怪物的惧意。

“你给朕记住这些,朕就不杀宋北溟,不杀商白珩,不杀周慈,不杀你身边那些至爱至亲之人。”天玺帝神情如修罗,“你倘若记不住,朕走之前,就把这些人都带走,你才能当无牵无挂的帝王。做皇帝不能有弱点!”

“可你还是有弱点。”燕熙想远离这可怕的怪物,可他也不愿示弱露怯,这一点或许是燕楠血脉遗传给他的根深蒂固的偏执,燕熙残忍地撕开天玺帝极力掩藏的弱点说,“否则你就不会怀念我娘。”

天玺帝却没有因这样的攻击而露出仓皇或是失态之状,他一反常态地轻笑,竟是认了:“是啊,雪儿是我唯一的弱点。她走了,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变得真正的冷血无情、刀枪不入。我失去了她,便想待你和灵儿好。可是这些年,你仅有的两次来看朕,都是要杀朕。由此来看,小熙你赢了,朕输了。”

话至此处,这对天家父子都陷入沉默。

燕熙看到天玺帝露出弱点,便知道自己赢了,甚至很可能天玺帝已安排好后事。

燕熙想明白此节时,竟然没有特别兴奋,他很难说清楚自己是得意还是难过,只感到连乾清宫的地龙竟然也会不够热,怪冷的。

燕熙愣了片刻,捡起流霜,转身走了。

“雪儿逝在冬至,她的忌日就要到了。”天玺帝叫住走到殿门边的儿子,“你务必年年谨记为你母亲祝祷祈福。”

燕熙停住,却没有回头:“不用陛下提,我也会记得。”

天玺帝又说:“若朕忌日也在同一日,你会顺带给朕上香吗?”

燕熙沉默片刻说:“不会。”

“很好。是朕的儿子。”天玺帝得到燕熙片刻的犹豫已经满足了,他欣慰地说,“怨恨一个人,就要冷决到底。只是,你不杀朕了吗?”

“陛下不是说能杀你的只有你自己吗?”燕熙望向夜空,雪竟然停了,风大得吹得人睁不开眼,月光不知何时重回大地,今儿的月亮出奇的圆,竟是一个团圆夜。

燕熙生出错乱感,捏了捏手中的流霜说:“我等陛下自己了结。”

天玺帝站在灯水通明的正殿之中,表情又恢复难辨喜怒,他问:“那得有个让朕了结的理由。”

“理由啊?”燕熙瞧向自己手中的红玉手钏,不悲不喜地说,“我还真有,陛下,会有人来告诉你的。”

天玺帝没听懂,再一次叫住了燕熙。

“你后悔之事,绝不会止于对我娘一件。你之残暴冷酷,会让你付出代价。‘磨刀’——”燕熙嘲弄地说,“陛下想过吗?刀可能被磨出锋,也可能直接磨没了。”

皓月当空,四野披霜,能吹散重云的风,凛冽得割人。

雪地无人打扫,宫人们未得令不敢现身。

燕熙孤身走进雪中,月光把他照得格外清冷,四周挂满的宫灯暖不了他,他单薄的素衣在寒风中衣袂飘飘。

太子殿下比雪和月还要白,留下一排孤寂的脚印。

紫鸢和卫持风隐约发觉燕熙似乎正在难过,只远远地跟着。

-

这天夜里,周慈到乾清宫求见,给天玺帝看了一份病案。

天玺帝开始不信,周慈又把燕熙两次重病的细案给拿了出来。

病案上除了周慈的诊断,还有小夏先生的诊断。

天玺帝看完之后,大发雷霆,说要治周慈的罪,但到底还是放周慈走了。

孤单的帝王顷刻间被抽走了所有希望,他熄灭了乾清宫所有灯烛,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乾清宫的宫们人见到天玺帝时大惊失色,英明神武的天玺帝不知受了什么打击,竟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

七日后。

乾清宫。

这些日子,天玺帝只有英珠随侍在侧,明忠被派去教望安二十四衙门的事宜。

英珠天天陪着天玺帝,天玺帝却很少与他交谈。

英珠日日都戴着那根簪子。

这日午后,天气明朗,前几日的雪开始化了,正是天寒地冻之时。

乾清宫里地龙烧得出奇的旺,英珠热得只穿了两层薄衫。

天玺帝不知为何,竟不觉热,而是穿了最正式的衮服。

可他今日既没有去祭天地和宗庙,也并不接见官员处理政务,而是认真的裱着一幅画。

英珠侍立在侧,瞧见了画上的内容。

画上一位美丽的女子,在檐下教一对儿女写字,不远处的家门紧闭,似并不等谁归家。

乍一看,这画很正常,再一深想,这画里没有男主人,也不等男主人。

英珠心头剧颤。

天玺帝小心翼翼地把画收入木匣,叫人送到了藏书阁,他坐到乾清殿的正位上,对英珠招手:“过来。”

这样的语气,这样意味不明的神情,英珠脸色微变,耳朵尖红了些微,他小步走过去,跪在天玺帝脚旁,唤:“陛下。”

天玺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探手要去握英珠的手。

英珠袖袋里藏着簪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天玺帝不肯放过他,还是执起了他的手,并且顺着他的细腻的腕子往上摸。

英珠吓坏了,想要藏,可天玺帝手劲奇大,不容他反抗。

天玺帝摸出了那根簪子:“这簪子,是你曾经向朕讨的赏。”

英珠额间冒出冷汗道:“是。”

天玺帝玩味地问:“日日贴身带着?”

英珠咽了下,答:“是。”

天玺帝露出罕见的温和目光,牵了英珠起身,说:“是喜欢朕的赏赐,才要日日带着么?”

英珠被天玺帝看得垂下睫说:“是。”

天玺帝却是兴致很高,又问:“还是也喜欢朕的人?”

英珠一诧,飞快地看了一眼天玺帝,复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天玺帝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说:“不喜欢朕?”

“喜欢……”英珠对这样的天玺帝无所适从,他莫名的害怕,愈发不敢看天玺帝。

“你欺君。”天玺帝陡然厉声道,“你不喜欢朕,你是想用它杀朕!”

英珠浑身一抖,猛地跪到地上,跪得太急,磕到了坚硬的紫檀皇座,裤子上立刻就见了红,他忍着剧痛跪到地上。

他跟了天玺帝五年多,深知天玺帝一旦说破某件事,就是笃定心意了。

英珠悲观地想,他再无机会了,出了这个门等待他的就是死罪。

他在垂首间,想到了很多,却又似什么都没想,他这五年多来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替唐遥雪报仇。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将死的绝望让英珠陡然灌满了力气,他猛地抓住簪子朝天玺帝刺去。

“连你也叫朕失望。”天玺帝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英珠的手,他没有露出震怒之色,而是极不寻常地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抿唇打量英珠许久后,忽地大笑几声,自嘲地说,“朕居然还奢望过一个奴婢的心意。朕还是糊涂了。”

英珠猝然抬眼,望向天玺帝。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可天玺帝的难过一闪而过,叫英珠无从深究。

“朕来教你。”天玺帝握住英珠的手,往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比划,“照着这个位置扎下去,你就能杀了朕。”

英珠错愕地瞧着天玺帝,他瞧不明白这种状况,天玺帝坚决的手劲让他感到恐怖,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天玺帝是真的在教他杀皇帝!

天玺帝似不觉得自己在做如何惊天地之事,他仿佛在这片刻有了温存的想法,好笑地看着无所适从的英珠说:“这些年里,你日日夜夜都想杀朕,怎么临到头,不敢杀了?”

英珠根本不明白天玺帝为何如此异常,他又是惊惧,又是疑惑,他的目光被天玺帝摄住,嗫嚅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我……”

天玺帝鲜有地继续给英珠耐心,温和地问:“朕再问你一次,你喜欢朕吗?”

英珠感到难堪,他想低头,却被天玺帝强行捏起下巴,他若是承认了这不堪的感情,会让自己更加卑微和可悲,他只能无助地说:“不……”

“果然啊。”天玺帝竟是愣住,良久之后,失望地说,“没有人喜欢朕。连朕的儿女都不喜欢朕,朕的亲卫近侍自然也不可能喜欢朕。而且,朕确实也不值得喜欢,朕害死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天玺帝松开了英珠,他把英珠推开,脱力般坐在宝座上,望着紧闭的宫门。

外头骄阳当空,殿门把光线隔住,里头却昏暗晦沉。

天玺帝高坐殿上,目光变得很远,喃喃地说:“朕放弃了唯一爱朕的人,也即将失去唯一期待。”

绝望至此,人生无义。

红尘万丈,权势滔天于他皆是痛苦。

没有人能回他的话。

英珠匍匐在地,在快速地思考。

他听懂了天玺帝说的放弃的人是指唐遥雪,于是明白了天玺帝的异常的缘由。不过,他没听懂为何天玺帝还将失去唯一期待,但帝王的期待是什么,不是他能问的事,而且大靖有了太子殿下后,一切向好,他也就没有深想。

一想到唐遥雪,英珠的惧意便悄然散去,他在这寂静的乾清宫中,缓缓抬头,眼含寒光道:“陛下可否想过,娘娘或许也并不爱您。”

“她爱我。”天玺帝本能地反驳,“她看向朕的眼里,都是爱意。”

英珠跪直身子,迎着即将暴怒的天玺帝说:“您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娘娘在您身边受尽苦楚,正常人经历那些,都不会爱您,娘娘忍耐了您十几年啊,您凭什么认为娘娘会爱您!”

天玺帝却没有像英珠料想那样发怒,而只是盯住了他,逼他改口道:“你胡说!朕命你重说!”

英珠既已定了死志,便无所畏惧,他仰头直面道:“娘娘可有留下任何给您的东西或是遗言?”

“她只是走得仓促。”天玺帝大约自己也想过千百遍,是以对此并不意外,而是以一种明知自欺欺人的语气说,“不对,她还给朕留了双鱼玉佩,那玉佩的意思是‘微雨燕双飞’,她还是想与朕双宿双飞的!”

“那是留给殿下和公主的。”英珠残忍地纠正道,“大约也存了对儿女的私心,想以此让您顾及娘娘的情分,照顾一双儿女。您贵为天子,却是最可悲的人,没人爱您。”

“既然如此。”天玺帝竟然仍未被激怒,而是露出释然的神情,他突然握住英珠的手,照着方才停住的位置,朝着自己心口用力地扎进去,“你来陪朕赴死罢。”

英珠杀姜皇后时,残忍地划了上百刀。可此时他被动地刺出了天玺帝的血,这让他始料未及,他见着帝王的血,竟是骇住了,慌乱地松了手。

天玺帝用力地攥紧英珠说:“不许走。”

英珠力气远不如天玺帝,一把跌落在天玺帝的怀中。他泪眼朦胧,面色吓得发白,在惊惧和哀凄之下微微颤抖,这让他看起来楚楚可怜。

格外地像唐遥雪。

连那惶然不知所措的眼神都像得出奇。

“雪儿。”天玺帝望着怀里肖似的脸说,“是你来接我了吗?”

“是啊。”英珠仓促地适应了方才的变故,他心潮起伏间知道天玺帝又把他认作了唐遥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混乱的场景和天玺帝古怪的狠戾让他生出杀意,他用力地拔出了簪子,朝着同样的位置,再狠狠刺入。

这一簪比之前的更深更致命。

天玺帝胸前顿时血流如注。

龙袍洇开大朵的血花。

血从衮服正中央的龙首上往外洇去。

天玺帝却似不疼般,露出解脱的神情,他轻轻地推了一把英珠说:“走罢。”

英珠跌出天玺帝的怀抱,神色哀伤,他不懂为何之前天玺帝还要他陪着死,现在又不要了。他不禁难过问:“您不要我陪您了吗?”

“和你一样,朕也不喜欢你。”天玺帝因失血过多,声音在变低,“朕不用你陪。无人陪朕,朕就干干净净一个人走。”

天玺帝说完,垂首不语,突然用力,打翻了烛台,蜡油浇上地毯,火着起来了。

与此同时,天玺帝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放火的手势。

暗卫大约早就得了旨意,看了这等要诛九族的变故也没现身阻拦英珠,他们领命,不舍地望了一眼天玺帝,往弘德殿去了。

英珠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的腿之前被撞得很疼,瘸着腿,木偶般走到了殿门前,他不知该如何走出这扇门,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他的一生,先是跟着唐遥雪,再是跟着燕熙,懂了事之后跟着天玺帝。

没有人需要他了,唐遥雪走了,燕熙的大业将成,天玺帝……也要走了。

那可是天玺帝,那是无法撼动的男人,连那天杀的男人也要走了吗?!

英珠忽觉这泱泱大靖、巍巍宫殿竟无他归处。

他大哭起来,定定瞧着火光中的天玺帝。

那个给予他痛和宠爱的男人要死了。

他不是应该感到痛快吗?

可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

英珠消瘦的身子哭得发抖,他哭得蹲下身来,无助地抱着自己,呆呆地看那火苗蹿到天玺帝的龙袍上。

英珠痛呼一声,起身扑向天玺帝,用力地靠进天玺帝怀里。

英珠那么瘦,他要抱天玺帝很是费劲,他在天玺帝面前一直是卑微弱小的,可他在天玺帝濒死时终于比天玺帝强势了一把,他紧紧地环着天玺帝,火烧着了他的衣裳,他说:“你死了,就不是帝王了。你这一身罪孽,大约也不可能功德无量封神拜仙。我们都是烂命,下辈子做对贫贱夫妻好不好?”

天玺帝那一簪子已然致命,此时已闭上眼,不可能再回英珠的话了。

“无人爱您。”

英珠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

“我爱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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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康之子杨过自幼流落江湖,被故人郭靖收留后又送到了全真教磨练。叛逆的杨过忍受不了折磨,逃出全真教误入古墓派,被小龙女收留,授以武功。后因李莫愁攻入古墓而面临生死,二人由师徒之谊发展成了刻骨铭心的爱恋。后来蒙古铁骑即将南下,郭靖等人等难以匹敌,关键时刻,小龙女和杨过无意中卷入纷争,打败金轮国师。 但好事多磨,杨过与小龙女多次聚散,在经历了武林大会、襄阳鏖兵,绝情幽谷等等险境,更有十六年的生离死别,痴情的杨过终于在绝情谷底找到了大难不死的小龙女,二人重返世间。此时蒙古正调集人马,猛攻襄阳,杨过击败了金轮法王,并以飞石击毙了蒙古皇帝蒙哥,为襄阳保卫战的胜利立下首功,战事结束,杨过小龙女告别郭靖等人,带着神雕,悠然远去。
林遣和郑凭轻相爱相杀,你死我活很多年,经历了重重波折之后,终成眷属没想到结婚当天一起重生了回到两人战况最白热化那一年身边的朋友还互相视对方为死对头当事两人却……在双方亲友惊恐的眼神中,开始撒狗粮双方亲友:??????????emmmmm,这就尴尬了林遣:爱吃不吃0.0林遣受=3=

我夺舍了魔皇

八月飞鹰
陈洛阳感觉自己穿越的姿势不对。 穿越过来,居然把世间最顶尖强者,尊号魔皇的魔教教主给夺舍了。 一般不都是有大能强者出意外,剩下顽强的一缕神魂不散,然后占据一个底层苦逼少年的身体,夺舍重生,接着一路逆袭,东山再起? 又或者穿越穿到苦逼少年身上,得金手指开启成神之路? 为什么我这节奏不对啊。 现在周围全是大佬,我感觉我快暴露了。 怎么办? 在线等。 急!…
原野和影帝方绍一结婚十年,民政局一个戳下去离了婚,红本变了绿本。当初结婚时轰轰烈烈昭告天下,离了婚倒瞒着藏着的,谁也不敢张嘴。影帝攻vs作家受。关于陪伴,关于厮守。关于情感中那些口不能言和不可离分。

这个锅我背了![快穿]

三千大梦叙平生
【霸道宠溺精分攻x拼命抢锅作死受】 位面存活率第一的苏时,因为甩锅太频繁被举报了。 被判违规的苏时绑定了自动背锅系统,流放到各个下级位面。不仅要从别人手里面抢锅,还要抢着送命,才能尽快攒够积分解除绑定。 苏时只想摆脱系统,兢兢业业地背锅送死,却发现抢锅的难度比甩锅还要大,送死的路比逃命还要难走。 气息奄奄的苏时躺在主角怀里,看着第三个冲出来替自己解释的不速之客,眼含热泪,弱小、可怜,又无助。 “求求你,把便当给我吧,再不领就真凉了……” 看文指南→ 1.主受,1v1,攻都是一个人! 内容标签: 重生 系统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时 ┃ 配角: ┃ 其它:

纸飞机

潭石
初遇,5岁汤君赫视6岁的杨煊为英雄,心甘情愿做他的小跟屁虫。杨煊:“纸飞机有12种折法,不知道吧?我来教你。”十年后,17岁的汤君赫以弟弟的身份住到了杨煊家里,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尚未消弭,两个少年短兵相接,争锋相对。“先陷进去的那个人会输,我早就知道,但我乐意。”一晃又一个十年过去,28岁的汤君赫与29岁的杨煊意外重逢,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还是物非人是景长留?同处黑暗里的两个人,谁也成不了谁的光。那就一起走吧,一起寻找光。王子骑白马月亮不见啦还有猫咪总是追着尾巴有多傻小时候的记忆好无价——林忆莲《纸飞机》

赘婿出山

李闲鱼
软饭也是饭,但得讲究个吃法。 山村赘婿李子安偶得西周方士姬达的传承,大惰随身炉傍身,医、卜、星、相样样精通,要风得龙卷,要雨发大水。 他吃软饭,那姿势讲究可就大了。
天师退休第一步,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度假养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退休天师被拉进恐怖游戏的第一步,找个足够粗的大腿,大腿负责杀鬼养家,他负责朝大海开花。实际背地里能一拳将厉鬼锤爆,直播间的观众们只想摇着他的肩膀大喊:求求你别装萌新了!后来,沈清城终于在观众们懵逼加茫然的目光中,不耐烦的掏出了桃木剑和黄符。就不能让我安生两天?辣鸡游戏,误我养老!大腿:?戏精爱演vs沉默稳重

地球上线

莫晨欢
半年前,数以万计的黑色虚影巨塔出现在全球各地,悬浮城市上空。化学家、物理学家、宗教……全部束手无策。 半年后,人们习惯了,不再关注它。 唐陌有一天看见一只飞虫撞上了虚影黑塔,没有穿透过去。
神澜奇域无双珠讲述的是法华是法域最优秀的天才,他生活在法域,遵守秩序,合乎礼仪,擅长统驭,掌控法典。 蓝歌是蓝域最优秀的天才,他生活在蓝域,崇尚自由,自由自在,擅长战斗,掌控元素。

吞噬星空

我吃西红柿
吞噬星空小说免费阅读主要讲述了地球经历一场大灾难后引发了各物种的变异,优胜劣汰,主角罗峰得到陨墨星主人传承,成为地球三强者之一,与星空吞噬巨兽一战后失去肉身,夺舍成为星空吞噬兽,在体内世界育出人类分身,之后迈出地球,走向宇宙。
令纪燃不爽多年的死对头破产了。狐朋狗友问纪燃打算怎么办。纪燃冷笑一声——这他妈还用问?!那当然是趁机折磨他、羞辱他、践踏他啦:)于是纪燃大手一挥,把卡往死对头身上一丢,张狂地说要‘资助’他。结果第二天,他一脸懵逼的坐在床头,感受着身上的阵阵酸疼,想起昨晚受过的苦,挨过的‘打’和流过的泪……日你妈。亏你妈大发了。狗比秦满,我杀了你。——【秦满攻x纪燃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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