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章: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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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朱颜愕然抬头,却看到一条白色的楼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船头站着一个贵族男子,大约在而立之年,面如冠玉,白袍上面绣着蔷薇的纹章,正微微俯下身来,审视似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她。

她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愕然道:“你……你是谁?”

那人微笑:“在下白风麟叶城总督。”

“啊!是你?”朱颜吓了一跳,“雪……雪莺的哥哥?”

“正是在下。”白风麟颔首。

朱颜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衣襟,捋了一下乱成一团的头发,转瞬想到此刻自己在他眼里该是如何狼狈,再想到这事很快六部都会知道,少不得又挨父王一顿骂,顿时一股火气就腾地冒了出来,再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劈头就道:“都怪你!”

白风麟愣了一下:“啊?”

朱颜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气鼓鼓地说:“如果不是你把我关在城外,怎么会出今晚这种事?”

“郡主,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太失礼了!”盛嬷嬷坐

着另一艘快艇赶了过来,急急打圆场,“总督大人救了你,还不好好道谢?”

“哪里是他救了我?”朱颜嗤之以鼻,扬了扬手里的玉骨,“明明是我杀出一条血路自己救了自己……他脸皮有多厚,才会来捡这个便宜?”

盛嬷嬷气得又要数落她,然而白风麟却是神色不动,微笑道:“是。郡主术法高强,的确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杀出重围脱了险,在下哪敢居功?让郡主受惊,的确是在下的失职,在这里先向郡主赔个不是。”

“……”他如此客气有礼,朱颜反而吃瘪,下面的一肚子怒火就不好发泄了,只能嘟囔了一句,“算了!”

白风麟挥手,令所有船只调头,“海上风大,赶紧回去,别让郡主受了风寒。”

此刻正是三月,春寒料峭,朱颜全身湿透,船一开被海风一吹,顿时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将那个鲛人孩子拢在怀里,用肩背挡住了吹过来的风——她倒还好,这孩子本来就七病八灾的,可别真的病倒了。

“郡主冷吗?”白风麟解下外袍递过去给她,转头吩咐,“开慢一点。”

“是。”船速应声减慢,风也没有那么刺骨了。

朱颜披着他的衣服,瞬间暖和了很多,顿时也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其实她听雪莺说起这个哥哥已经很久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作为白之一族的长子,又当了叶城的总督,将来少不得要继承白王的位置的。以前依稀曾听别人说这个人口蜜腹剑,刻薄寡恩,然而此刻亲眼见到的白风麟却是客气谦和,彬彬有礼,可见传言往往不可信。

比起雪莺,她的这个哥哥可真是完全两样。

“哎,你和雪莺,应该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吧?”她想到了这里,不由得脱口而出——问完就“哎哟”了一声,因为盛嬤嬤在底下狠狠拧了她一把。

“不是。”白风麟微笑,“我母亲是侧妃。”

朱颜明白自己又戳了一个地雷,不由得暗自捶了一下自己——果然她是有惹祸的天赋的,为啥每次新认识一个人,不出三句话就能得罪。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没事。郡主今晚是怎么到这里的?”白风麟却并没有生气,依旧温文尔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怀里的这个小孩,又是哪一位?”

“哦,这个啊……算是我在半路上捡来的吧。”她用一根手指拨开了昏迷的孩子脸上的乱发,又忍不住戳了一下,恨恨道,“我答应过这孩子的阿娘要好生照顾这小家伙,但这孩子偏偏不听话,一个人半夜逃跑——”

白风麟凝视着她怀里那个昏迷的孩子,忽地道:“这孩子也是个鲛人吧?”

“嗯?”朱颜不由得愣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换了是普通孩子,在水下那么久早就憋坏了,哪里还能有这么平稳的呼吸。”白风麟用扇子在手心敧了一敲,点头道,“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朱颜更是奇怪。

白风麟道:“难怪复国军要带走这孩子。”

她更加愕然:“复国军?那是什么?”

“是那些鲛人奴隶秘密成立的一个组织,号称要在碧落海重建海国,让云荒上的所有鲛人都恢复自由。”白凤麟道,“这些年他们不停地和空桑对抗,鼓动奴隶逃跑和造反,刺杀奴隶主和贵族——帝都剿灭了好几次,都死灰复燃,最近这几年更是闹得狠了。”

“哦?难怪那些鲛人的身手都那么好,一看就知道是训练过的!”朱颜不由得愣了一下,脱口道,“不过,他们在碧落海重建海国,不是也挺好的么?又不占用我们空桑人的土地,让他们去建得了。”

白风麟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改变。

“身为赤之一族的郡主,您不该这么说。”他的声音冷淡了下去,“郡主为逆贼叫好,是想要支持他们对抗帝都、发动叛乱吗?”

“啊……"朱颜不说话了,因为盛嬷嬷已经在裙子底下死死拧住了她的大腿,用力得几乎快要让她叫起来了。盛嬷嬷连忙插进来打圆场,道:“总督大人不要见怪我们郡主从小说话不过脑子,胡言乱语惯了。”

谁说话不过脑子啊?她愤怒地瞪了嬤嬤一眼,却听白风麟在一边轻声笑了笑,道:“没关系,在下也听舍妹说过了,郡主天真烂漫,经常语出惊人。”

什么?雪莺那个臭丫头,到底在背地里是怎么损她的?朱颜几乎要跳起来,却被盛嬷嬷死死地摁住了。盛嬤嬤转了话题,笑问:“那总督大人今晚出现在这里,并安排下了那么多人手,是因为……”

“不瞒您说,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叶城不太平,”白风麟叹了口气,道,“不停地有鲛人奴隶失踪和逃跑,还有一个畜养鲛人的商人被杀了,直接导致了东西两市开春的第一场奴隶拍卖都未能成功。”

朱颜明白了:“所以你是来这里逮复国军的?”

“是。”白凤麟点头,“没想到居然碰到了郡主。”

此刻楼船已经缓缓开回了码头,停泊在岸边,白风麟微微一拱手,道:“已经很晚了,不如在下先派人护送郡主回去休息吧。”

朱颜有点好奇:“那你不回去吗?”

“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围捕那些复国军。”白风麟笑了一笑,用折扇指着大海——那里已经有好多艘战船箭一样地射了出去,一张张巨网撒向了大海深处,他语气里微微有些得意,“我早就在这儿安排下了人手,好容易逮到了他们冒头,岂能半途而废?刚刚围攻郡主的那几个家伙,一个都逃不掉!”

“……”朱颜沉默了一下。

虽然这些人片刻之前还要取她性命,但不知道为何,一看到他们即将陷入绝境,她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

“你如果抓到了他们,会把那些人怎么样呢?”她看了一眼,忍不住问,“卖到东市西市去当奴隶吗?”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以为总督可以兼任奴隶贩子吗?”白风麟苦笑了一声,摇头,“而且那些复国军战士都很能熬,被抓后都死不开口,鲛人体质又弱,多半耐不住拷问而死在了牢狱里——偶尔有几个没死的,也基本都是重伤残废,放到市场上,哪能卖出去?”

“啊……”朱颜心里很不是滋味,道,“那怎么办?”

“多半都会被珠宝商贱价收走,价格是一般鲛人奴隶的十分之一,就指着剩下的一双眼睛可以做成凝碧珠。”白风麟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郡主为何关心这个?”

“……”朱颜顿了一下,只道,“没什么。”

她道了个别,便随着嬷嬷回了岸上,策马在月下返回——离开之前,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看。

碧落海上月色如银,波光粼粼。战船在海上穿梭,船上弓刀林立,一张张巨大的网撒向了大海深处。那个温文尔雅的叶城总督站在月光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一切,狭长的眼睛里闪着冷光,仿佛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捕杀者。

这片大海,会不会被鲛人的血染红呢?

等回到别院的时候,朱颜已经累得撑不住了,恨不得马上扑倒就睡。然而掉进了海里一回,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头发也全湿了,不得不撑着睡眼让侍女烧了热水准备了木桶香料,从头到脚沐浴了一番。

等洗好裹了浴袍出来,用玉骨重新挽起了头发,对盛嬤嬤道:“你顺便把那个小家伙也洗一下,全身上下脏兮兮的,都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是。”盛嬤嬷吩咐侍女换了热水,便将那个昏迷的小鲛人抱了起来,看了一眼,道,“脸蛋虽然脏,五官却似乎长得挺周正。”

“那是,到底是鱼姬的孩子嘛。”朱颜坐在镜子前梳头,“就算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但光凭着母亲的血统,也该是个漂亮小孩。”

“这小家伙多大了?瘦得皮包骨头,恐怕是从来没吃过饱饭吧?”盛嬤嬤一入手就嘀咕了一句,打量着昏迷的孩子,“手脚细得跟芦材棒一样,肚子却鼓起来,难道里面是长了个瘤子吗?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下来,忽然间又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啦?”朱颜正在擦头发,回头看了一眼。

盛嬷嬷道:“你看,这孩子的背上!”

朱颜放下梳子看过来,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孩子身体很瘦小,皮包骨头,瘦得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然而,在后背苍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团巨大的黑墨,如同若隐若现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小小的背部。

“那是什么?”朱颜脱口而出。

盛嬷嬷摸了一摸,皱眉道:“好像是黑痣,怎么会那么大一块?”

她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放入半人高的木桶里,一边嘀咕:“郡主,你捡来的这个小鲛人全身上下都是毛病,估计拿到叶城去也卖不了太高价钱啊。”

“你是说我捡了个赔钱货吗?”朱颜白了嬷嬷一眼,没好气道,“放心,赤王府虽然穷,也还没穷到当人贩子的份上。我养得起!”

“怎么,郡主还打算请医生来给这孩子看病不成?”盛嬤嬤笑了一声,将怀里的孩子放入水中——然而,那个昏迷的小孩一被浸入香汤,忽然间就挣扎了一下,皱着眉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盛嬤嬤惊喜道:“哎,好像要醒了!”

“什么?”朱颜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口道,“你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下一秒钟,盛嬷嬷一下子就甩开了手,发出了一声惊呼,手腕上留着一排深深的牙印。

那个孩子在木桶里浮沉,睁开了一线眼睛,将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桶壁,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戒备地竖起了全身的爪牙。

“说了让你小心一点!这小崽子可凶狠了。”朱颜一下子火了,腾地站起来,冲过去劈头把那个咬人的孩子推开,厉声道,“一醒来就咬人?昨晚拼死拼活把你从那些人手里救回来,你这个小兔崽子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气急之下出手稍重,那个孩子避不开,头一下子撞在了木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显然很痛,却一声不吭地直起了身,死死瞪着她看。朱颜没想到一下子打了个正着,又有点不忍心起来,就没打第二下,也瞪着那个孩子,半天才气哼哼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孩子扭过头不看她,也不回答。

“不说?行,那我就叫你小兔崽子了!”她不以为意,立刻随手给那孩子安了个新名字,接着问,“小兔崽子,今年多大了?有六十岁吗?”

那个孩子还是不理睬她,充耳不闻。

“那就当你是六十岁吧。乳臭未干。”朱颜冷哼了一声,“好了,盛嬷嬷,快点帮这个小兔崽子洗完澡,我要睡觉了!”

“是。”盛嬤嬤拿着一块香胰子,然而不等她靠近,那个孩子蓦地往后一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手一挥,一下子就把热水泼到了盛嬷嬷脸上!

“还敢乱来!当我不会教训你吗?”朱颜这一下火大了,再顾不得什么,卷起袖子,一把就抓住了这个孩子的头发,狠狠按在了木桶壁上,抬起了手——那个孩子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地咬紧嘴角,闭上了眼睛。

然而巴掌并没有落下来,背后忽地传来了细细的痒。

朱颜摁住了这个小恶魔,飞快地用手指在孩子的背上画了个符,指尖一点,瞬间把这个不停挣扎的小家伙给禁锢了起来!

那个孩子终于不动了,浮在木桶里,眼睛狠狠地看着她。

“怎么了,小兔崽子,想吃了我啊?”朱颜用缚灵术捆住了对方手脚,胜利般敲了敲孩子的小脑袋,挑衅似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吩咐,“嬷嬷,替我把这小兔崽子好好洗干净了!”

“是,郡主。”盛嬤嬤应了一声,吩咐侍从上来将各种香胰子布巾花露水摆了开去,卷起袖子开始清洗。

一直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换了三桶水,才把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洗干净。

那个孩子不能动弹,在水里一直仰面看着老嬷嬷和侍从们,细小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恐惧。

“哎呀!我的乖乖哎……”盛嬤嬤擦干净了孩子的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郡主,你快来看看!保证你在整个云荒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转头看去,在一边榻上的朱颜早已困得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鼻息,暗红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如同一匹美丽的绸缎。

盛嬷嬷叹了口气,用绒布仔细地擦干了孩子脸上头上的水珠,动作温柔,轻声道:“小家伙,你也别那么倔……别看郡主脾气暴,心肠却很好。她答应过你娘要照顾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一个残废的鲛人,能找到这样的主人,整个云荒的奴隶都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水里的孩子猛然震了一下,抬起眼睛,狠狠看着老嬷嬷。

忽然,老人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我没有主人。”

“嗯?”盛嬷嬷愣了一下,冷不防这个看似哑巴的孩子忽然开口说了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没有主人。”那个孩子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又亮又锋利,一字一字道,“我不是奴隶。你才是!”

“……”盛嬤嬤倒吸了一口冷气,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听到斜刺里朱颜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冷笑:“得,你不是奴隶,你是大爷,行了吧?嬤嬤,不用服侍这个大爷了,你回去睡,就让这小兔崽子泡着吧!”

盛嬷嬷有些为难:“才三月,这水一会儿就会变冷了……”

“鲛人还怕泡冷水?”朱颜哼了一声,白了那孩子一眼,“他们的血本身就是冷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去睡吧,都半夜了。”

盛嬷嬷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木桶里的孩子:“是。”

当所有的侍女都退下去后,朱颜施施然翻了个身,支起了下巴,高卧榻上,看着木桶里的孩子,冷笑了一声:“喂,小兔崽子,跟着我是你的福气知不知道?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叫我一声主人的!”

那个孩子也冷笑了一声,转开脸来,甚至都不屑于看她。

“等着瞧!”她恨恨道。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等朱颜睁开眼睛的时候,白晃晃的日头已经从窗棂里透过帷幕照了进来。

天气真不错……今天该进城了吧?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坐了起来,忽然间眼神就是一定——

木桶里,居然已经空了。

什么!那个小兔崽子,难道又逃了?那一瞬她直跳起来,怒火万丈地冲了过去——然而刚冲到木桶旁,一眼看过去,却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个瘦小的孩子沉在水底,无声无息地睡着,一动不动。

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筋疲力尽,耳后的腮全部张开了,在水底微微地呼吸。水蓝色的长发随着呼吸带出的水流微微浮动,如同美丽的水藻。那张洗干净的小脸美如雕刻,下颌尖尖,鼻子很挺,睫毛非常长,嘴唇泛出了微微的淡红,如同一个沉睡在大海深处的精灵。

朱颜本来怒火冲天,但看着看着,居然就不生气了。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简直漂亮到不可思议。难怪那些达官贵人肯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鲛人——这种生物,的确是比云荒陆地上的人类美丽百倍。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那孩子长长的睫毛。然而手指刚一沾水,水下那个人“哗啦”一声就醒来了,一看到她在旁边,立刻猛烈地颤了一下,拼命往后缩,可是因为被咒术禁锢,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朱颜的指尖停在了距离孩子脸颊只有一分的地方,看着孩子湛碧色眼睛里恐惧而厌恶的神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怎么,你很讨厌别人碰你吗?”

那个孩子咬紧了嘴唇,将身体紧紧贴着木桶壁,死死地盯着她。

“那就算了。”朱颜收回了手,“谁稀罕碰你啊,小兔崽子!”

那个孩子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全身都松弛了下来。朱颜恨恨地出了门,在外间的梳妆室坐下来,对捧着金盆过来的盛嬷嬷道:“你不用管我,去帮那小兔崽子换一下衣服,总不能带着个光溜溜的小鲛人进叶城。

“好。”盛嬤嬤匆匆下去,片刻便拿了几件男子衣衫过来,道,“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这里都是大人穿的衣衫,只有将就一下了。”

“那么丁点小的孩子,用得着什么衣衫?”朱颜自顾自地梳洗,一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拿几块我的披肩出来,随便裹一下不就得了?”

“是。”盛嬤嬤开了箱奁,捡了几条羊绒织锦大披肩出来,都是朱颜这次带选帝都的,比了比,拿起一条浅白色的,问,“就这条?”

“这是我用过的,怎么能再给别人?”朱颜却皱起了眉头,指着旁边那条簇新的大红织金披肩,“挑个新的给那小兔崽子好了!”

盛嬤嬤将那条披肩拿起来,在孩子身上比了比,不由得笑道:“这么一穿,简直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小女娃了。”

看着那条颜色鲜艳的披肩,那个孩子将肩背紧紧贴着木桶,咬着牙,眼里露出抗拒的神色,无奈身体却不能动,就只能任凭老人走过来一把抱起,用柔软的披肩将自己一层层地裹了起来。

朱颜梳好头的时候,盛嬤嬤也已经把这个孩子收拾妥当了。

“喏,郡主,你看,”盛嬤嬤抱着孩子,转过来给她看,“漂亮吧?”

朱颜正将玉骨插回头上,在镜子里看到了嬷嬷怀里的孩子,一时间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的天哪……这小兔崽子洗干净了竟然这么好看?长大了要不得了啊!这回赚大了!”

那个小孩缩在老人怀里,用和年龄不相称的阴冷而愤怒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对自己被这样随意打扮包裹非常反抗,却无可奈何。苍白的小脸衬在大红色的披肩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的美丽,竟能让人一见之下心神为之一夺。

即便是渊,似乎也不曾有过这样魔性的美吧?

难怪路上那个商人要冒着风险走私这个无主的鲛人。这样的孩子,即便身体上有着各种缺陷,只要带到叶城,找个医生把肚子里的瘤子剖了,把背上的黑痣去了,不知道能拍卖到什么样的天价!

“你叫什么名字?”她忍不住再次问。

然而那个孩子把尖尖的下颌一扭,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小兔崽子!不听话小心我卖了你!”朱颜气得又甩手打了一记,然而手掌落到孩子的头上却已经是轻如拍蚊——毕竟,这样好看的孩子,就如同精美易碎的琉璃,谁真的忍心下手?

进了叶城,来到赤王的行宫时,朱颜却发现父王没有在那里。他的车马、佩剑、外袍都留在行宫,然而人却已经不在了。

“王爷有急事,已经先一步进京去了,”行宫的管家是个四十许的男子,干练沉稳显然是赤王一直安排在叶城的心腹,恭敬地道,“他吩咐郡主在这里等他几日,等事情结束,他会来行宫找你。”

“怎么回事?”她顿时不满起来,控制不住脾气,“这一路父王都不理我,怎么连去帝都也不带上我?”

“王爷说,等他办完了正事,就回来好好陪着郡主,到时候再去一次帝都也不迟。”

管家赔笑,语气十分妥帖,“王爷吩咐在下给郡主准备了一些好吃好玩的,都放在您的房间里——如果郡主还需要什么,明天可以带您去市场上转转。”

“真的?太好了!”朱颜精神为之一振,打量了这个知情识趣的管家一眼,“你叫什么名字?为啥我以前没见过你?”

“在下石扉,跟着赤王二十几年了,一直在叶城掌管这座行宫,没去过天极风城觐见,所以郡主也没见过在下。”管家笑了一笑,“郡主在这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想去哪里想看什么,尽管说就是。”

“唔……”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那你不许告诉父王我捡了个小鲛人。”

“是。”管家颔首,笑道,“在下不说。”

“帮我另外安排一个隐蔽的小院子,让盛嬤嬤带着那个小兔崽子住进去,那个院子里需要有个大水池。”朱颜吩咐道,“对了,还得在院子外面多派人手看着——那个小家伙如果跑了,我唯你是问!”

“是。”管家只是答应着,“一定办到。”

“嗯……再去帮我找一个医生来,要叶城最好的!”朱颜皱眉想了一想,道,“那个小兔崽子肚子里有个瘤子,得抓紧治好才行。”

管家道:“是要治鲛人的医生吗?”

朱颜不由得有些诧异:“鲛人的医生?和别的医生难道还不一样?”

“那当然了。鲛人生于海上和陆地上的人本身就很不一样。比如说,他们可以用鳃呼吸,而且心脏是在胸口正中间的。”管家微笑,“普通医生看不了他们的病。我替郡主去屠龙户那里找找申屠大夫吧,医治鲛人他最为拿手。”

“屠龙户?那又是什么?”朱颜听得一愣一愣,“开玩笑吧,除了七千年前被星尊大帝镇入苍梧之渊的那一条之外,云荒如今哪里还有真的龙可以屠?”

“那当然不是真的龙,只是一个代称而已。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管家笑道,“郡主还是先回屋子好好休息,等明日我找好了大夫,再来向郡主禀告。”

“不行!”她却心痒难熬,“今天下午我就想去出逛!”

“这么着急?”管家略微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那在下立刻吩咐准备一下车马。”

“不用啦,我们换一身衣服,偷偷溜出去看一圈就回来!”朱颜挥了挥手,笑嘻嘻地道,“弄这么大阵仗干吗?那么多人跟着就不好玩了。”

“还是得派人贴身保护郡主,”管家这一次却没有依着她,道,“叶城最近不是很太平,老是有鲛人复国军出没。虽然总督大人刚杀了一批叛乱者,查抄了几个他们在叶城的据点,但镜湖里的大营还在,不得不小心点。”

复国军?朱颜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那些鲛人,不由得心里也“咯噔”了一下。那是一群悍不畏死、具有攻击性的鲛人,和柔弱美丽的一般鲛人完全不同。

这样的鲛人,是不是也变异了呢?

“放心,郡主,复国军不过几千号人而已,只能偶尔出来捣一下乱,还没有能力动摇我们空桑的基业。”管家看到她脸上色变,以为她害怕,安慰了几句,“现在叶城在总督治下还是非常安全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下午还是派一些侍卫暗中保护郡主吧。”

“好吧。”她随口应了一声。

朱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略作休息,准备下午就出去逛街。赤王府在叶城的行宮非常华丽宏大,比城外的别院更大了数倍,她从前厅走到后花园的院落,竟然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而刚刚到了廊下,却听到盛嬷嬷在里面对侍女道:“快!快去叫郡主过来看看……”

“怎么了?”她很少听到老嬷嬷的声音里有这样的惊慌,不由得一揭帘子走了进去,“出什么事情了?”

软榻上躺着那个瘦小的鲛人孩子,闭着双眼,胸口起伏,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凶狠,只是一动不动。盛嬷嬷正俯身抚摸着孩子的额头,看到她进来,连忙道:“郡主,你来看看,这孩子在进叶城的路上就有点不对劲,问他却又不说,挨到现在,好像竟开始发烧了!”

“发烧?”朱颜吃了一惊,走过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然而触手处温良,却是比自己的手心还凉了一分。

“没有发烧啊?”她有些愕然,“哪里有?”

“哎,郡主!你忘了吗?”盛嬷嬷叹气,摸着孩子水蓝色的柔软头发,“鲛人和人不一样,他们的血不像人一样热,而是和海水一个温度——你摸摸看,现在这孩子的身体是不是要比海水烫多了?那就是病了呀!”

“啊……”朱颜又摸了摸,这一回吃了一惊。

也是,看着这个小家伙病恹恹地躺在这里,任人摸来摸去毫不反抗的样子,也看得出是真的病了——想想从西荒风雪之地到这个叶城,千里流离,吃尽了苦头,这个孩子能活着都已经是奇迹,又怎能不生病呢?

她也有点焦急起来,便立刻让管家去请医生过来。

然而,不一刻,管家却过来道:“郡主,在下已经派人快马去请了——但屠龙户那边回复说申屠大夫今日要给好几个鲛人破身,动大刀子,会一直忙到晚上,估计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那怎么行?这个小家伙都发烧了!”朱颜性子急,“多给点钱不行吗?”

“屠龙户说,申屠医生已经进房间开始动刀了,这事儿不能半途而废。他脾气暴,谁都不敢进去惊动他。”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要不……我们先换个医生试试看?不行再去叫他?”

“怎么那么麻烦?”朱颜跺脚,“他不肯出诊?那我下午不去逛街了!带着孩子去他那里看诊总行了吧?那个地方应该不止他一个医生,这个不行,就换个别的——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她脾气急,立刻便俯下身,将病榻上的孩子抱了起来。

那个生病的孩子软趴趴地靠在她肩膀上,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凶狠倔强,微凉的脸贴着她的脖子,呼出的气息一丝丝吹在她侧颈上,应该是烧得糊涂了,在被她抱起时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阿娘”,主动将小脸贴了过来。

朱颜摸了摸孩子小小的脑袋,心里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

“走,”她扭头对管家道,“备马车,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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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了校园文中疯狂迷恋校霸男主的痴汉前男友,景辞表示,是数学题不好做,还是考试不好玩,为什么要谈恋爱?没兴趣,不可能,费时间。校霸赢骄语录——“烦,滚边去,谈个几把恋爱,没兴趣。”“开玩笑,景辞就是个变态玩意儿,爸爸会多看他一眼?”后来——“看到那个考第一的了吗,那是我男朋友。”“说吧,景辞,数学和我你选哪个。”再后来——
沐辞穿越了,从叱刹风云权势滔天的沐皇大人穿越到连吃馒头都困难的女孩身上。 为了自己和弟弟能吃上馍馍不挨饿,沐皇从此掉入钱眼里一发不可收拾。 听说异族可以卖钱,沐皇就爱上找异族的麻烦。 听说晶核不但可以提升实力还可以卖钱,沐皇笑了,这个晶核好,沐皇表示,她很喜欢晶核。 当沐皇知道做任务也有丰富的奖励后,其他事物在沐皇眼里就变成了浮云,在她世界里,没有比小钱钱更最重要!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初次和南宫羡见面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南宫羡一身是伤的对沐皇大人说:“如果你能出手相救,我给你十万酬劳,怎么样?” 沐皇本想一走了之,但听说救他有十万酬劳,这比变异兔值钱啊,于是她答应了。 第二次见面,沐皇正在和别人抢杀异族,因为南宫羡的出现打断了沐皇赚钱之路,这让沐皇异常恼火。 就在沐皇在发火边缘时,南宫羡凉凉的丢出一句话:“我给你一千万,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然后,沐皇就这么被南宫羡的财大气粗给带走了。
【腹黑慵懒巨有钱男主vs高岭之花藏得深女主】秦苒,从小在乡下长大,高三失踪一年,休学一年。一年后,她被亲生母亲接到云城一中借读。母亲说你后爸是名门之后,你大哥自小就是天才,你妹妹是一中尖子生,你不要丢他们的脸。**京城有身份的人暗地里都收到程家隽爷的一份警告隽爷老婆是乡下人,不懂圈子不懂时势不懂金融行情……脾气还差的很,总之,大家多担待。直到一天,隽爷调查某个大佬时,他的手下望着不小心扒出来的据说什么都不懂的小嫂子的其中一个马甲……陷入迷之沉默。大概就是两个大佬为了不让对方自卑,互相隐藏马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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