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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烈酒敌血静心,这话细细品来,何其豪壮。
陈酬沉默了会儿,说道:“我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你是因为女人借酒浇愁。”
年轻军官微笑说道:“昨天收到她从南方寄来的一封信,她找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人,而且……很巧,那个人就是她以前最不喜欢的那位未婚夫,你说我应该恭喜他们还是恭喜他们呢?”
陈酬看着他的目光里多出了很多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那就真的完了,别再想这事儿了。”
当初在雪原里被狼骑围困的那一夜,二人聊过很多事情,最多的当然是男女,他大概知道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
年轻军官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要照亮眼前的黑夜、黑夜里的风雪、风雪里的前路。他平静而坚定地说道:“不,如果那人真的死了,我自然敌不过,没有任何希望,但现在他活了过来,对我来说便意味着希望重现。”
……
……
夏末秋初,煮石大会即将召开,大陆各处都有人开始出发。
和大朝试或周园不同,煮石大会并不出名,只在修行界上层流传,也只有那些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人们才知道,每次煮石大会召开的地点都在遥远的大陆东北寒山里的天池。无论从京都出发还是从天凉郡出发,或者自天南赶去,想要抵达天池都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对很多人来说,煮石大会与其说是一场修行界的盛会,不如说是一场旅行。
当然,对于到了那种层次的修行者来说,旅行本来也就是一种修行,所以没有多少人会动用仙禽或者是阵法,而是会沿着人类世界里四通八达的官道,渡过密如蛛网的河流,感受风景,真诚前行。
相传无数年前,无数陨石化作流火落在大陆上,其中很多陨石落在当今京都的位置,黄土自最为陵,那些陨石化作天书碑,开启大陆生命智识,这便是现在的天书陵。除了落在天书陵的那些陨石,还有很多陨石在天空里化作了灰烬,还有很多陨石重新回归了星海,也有些幸运或者不幸的陨石,没有落到天书陵里,也没有燃尽,变成了残缺的真正石块,落在了大地上,被称为天石。
很神奇的是,那些天石并没有散落在大陆各处,而是像天书陵的情况一样,绝大多数都落在了相同的地方。
那就是现在大陆东北的寒山,尤以寒山之巅的天池附近最多。
那些天石燃烧的太过,上面没能留下任何神秘的线条,更没有天书碑的神妙,但毕竟是与天书碑同源的存在,对于修道者来说依然无比珍贵,据说有很多强者都是通过这些天石成功突破了原有境界。
煮石大会煮的就是天石,当然,不可能为此在天池畔生起无数炉灶烧水。煮石本来就是在天池里煮,因为天池里的水都是热泉汇聚而成,温度极高,仿佛天地造化的一座炉。
煮石大会,就是人类世界为了提升修道者的修行速度,而举办的一场盛会。但凡能够在煮石大会里排进前列的修行者,都有资格获得一块天石用以参悟感知。天石的神妙远远不及天书碑,但天书碑在天书陵里,天石却可以带在身边朝夕相处,所以对修行者而言,天石的重要性其实不在天书碑之上,甚至对某些人来说,还尤有过之。
何时举办煮石大会,在太宗皇帝回归星海之后,便由五位圣人与八方风雨共同拟定,由天机老人组织安排,具体的举办时间则要看当时修行世界里后辈强者们的修行状况,确认他们的境界足以参悟天石,才会举办。
太宗皇帝那一代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后,修行界日渐冷清,煮石大会往往数十年都不会举办一次,直到当年王破一鸣惊人之后,修行界再次进入野花盛开的年代,煮石大会的召开频率才逐渐变得高了起来。
煮石大会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类世界的修道天才,在修行关键时刻获得助益,从而尽快地突破知见障,获得提升,所以被邀请的人数很少,比如今年便只有三十余位年轻的修道者在名单上。
在那份名单上有天道院关白的大名,理所当然的有秋山君,自然也有徐有容和陈长生,还有苟寒食,还有点金榜第四的槐院钟会,折袖与唐三十六没能登上点金榜,却不代表天机阁就不看好他们,所以他们也在名单上。
除了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名单上还有些名声不显的散修与小宗派的高手,那些散修与高手大概都已四十余岁,在修道者里还算是相当年轻,但和上面那些年轻的天才们比起来,则要明显大了一大截。
数百名国教骑兵护送着数辆车辇行走了京都。
这些国教骑兵神将漠然,浑身肃杀意味,却无法阻止京都百姓们看热闹的决心与勇气。
茅秋雨与凌海之王分别坐在两座车辇里,闭目养神,仿佛听不到窗外传来的呼喊声。那些呼喊声,都是给后面那辆车子里的人的。
在车厢里,唐三十六放下手里的名单,挠了挠被喊声弄的有些发痒的耳朵,摇头说道:“又不知道我们做什么去,喊的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有柔儿……我昨夜才给了你一千两银子,这时候又来演这一场送夫做什么?”
他看着街畔楼上那个倚栏悲切的少女舞伎,脸上的神情很是有些不自然。
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关注他,不然或者他会更加尴尬。
折袖闭着眼睛在养神,真元在有些畸形的经脉里像小刀般刮弄,眉眼间却看不到痛意。
陈长生拿着一卷道藏在看,神情很是专注认真,识海里则是在不停计算怎样破掉王之策留下的那个阵法。
唐三十六有些惭愧,心想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他们这样万事不系心怀?
“你听……有人居然猜你是去南溪斋提亲!”
街畔的人群里忽然暴起一阵呼喊声,唐三十六听着了,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快活。
“也亏这些人能想得出来,不过这阵势确实有些像,想娶圣女,当然得出动两位国教巨头。”
这说的是前面车里的茅秋雨及凌海之王。
今次去煮石大会只有陈长生等人,出动的阵势却极大,竟由两位大主教亲自护送。
因为现在陈长生的身份已经不同,而且路途遥远,寒山距离魔域不远,谁知道魔族会不会对这位未来的教宗动什么主意,由两位聚星巅峰境的大强者坐镇,想来会安全很多。
陈长生依然低着头,看着书,没有什么反应。
唐三十六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拍了拍他,说道:“在想什么呢?”
陈长生抬起头来,从耳中取出两团裘绒,有些茫然问道:“怎么了?”
唐三十六很是无语,指着那张纸说道:“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煮石大会上会遇到怎样的对手?”
陈长生怔了怔,然后微笑说道:“我不打算落场。”
对修道者而言,天石当然是极珍贵的参悟对象,但对他和徐有容来说,这种参悟的效用近乎于无。
天书碑在他们的怀里,哪里还需要在乎什么天石。
他之所以去参加煮石大会,除了增广见闻,也是想见见一些人。比如可能会因为槐院钟会在天池现身的王破。比如已经很久没见的苟寒食等离山剑宗弟子。比如刚刚分别还没有多久的她。
唐三十六说道:“也对,你是未来的教宗,确实不适合再与我们这些人争,再说你现在可以随意进入天书陵,想看哪座天书碑就看哪座天书碑,想带着姑娘一起看天书碑就一起看……”
陈长生看了折袖一眼,发现折袖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才放下心来。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唐三十六摇了摇头,把纸条递到他手里,说道:“既然你不会落场,那我们最强的对手肯定还是离山剑宗的这些家伙,妖族也会来人,听说就连那位逍遥榜上的小德也会来。”
听到小德这个名字,折袖忽然睁开了眼睛,问道:“确认?”
“基本确认。”唐三十六看着他皱眉问道:“你和那个家伙有仇?”
折袖问道:“如果有仇,你会帮我?”
唐三十六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会,那可是逍遥榜前五的高手,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
……
漫漫旅途,有新鲜风景,却没有太多新鲜的故事。
陈长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车上读书修行思考,给折袖治病疗伤,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着唐三十六因为无聊而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偶尔茅秋雨也会找他聊些事情,但除了在野地里进食之外,他竟从来没有看见过凌海之王。
就在夏天快要离开的时候,车队终于来到了寒山。
这里已经极北,越过眼前那片绵延不断的山峰,便要进入魔域雪原的范畴,而且随着山势地面也在升高,温度变得越来越低,竟仿佛提前来到了深冬,国教骑兵的盔甲上面都渐渐凝起了浅浅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