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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庭院里,男女相拥,情意深深,不知几许。
庭院对面有一棵古槐,寒冬时节也残着些树叶,树下站着一个青衣人。
青衣人脸上带着铜制的面具,看上去就像是个鬼。
牧酒诗的脑袋搁在别天心的肩上,静静地看着这个青衣人。
这画面真的很诡异。
别天心毫无察觉。
青衣人摇了摇头,古槐残叶在铜面具上留下的影子微动。
牧酒诗微微皱眉,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个人。
别天心感觉到她的动作,心头微热,想要伸手,却又不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风吹拂槐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别天心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庭院。
牧酒诗走到古槐树下,盯着那名青衣人露在铜面具外的眼睛,问道:“为何不让我杀他?”
青衣人的声音像沙砾一般:“你应该很清楚,杀死他只是我们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牧酒诗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充满了怒意:“我好不容易才让陈长生和这个废物相遇,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青衣人说道:“就算你杀死别天心,也没办法栽赃到陈长生的身上。”
牧酒诗冷笑说道:“玄霜龙息难道还不足以成为证据?要知道当今大陆,可就他的身边有一位。”
青衣人说道:“问题在于,今天朱砂并不在陈长生的身边。”
牧酒诗怔了怔,问道:“那他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谁?”
青衣人说道:“不知道,有人正在查。”
牧酒诗想着先前的画面,清美的小脸上流露出无比厌恶的情绪,说道:“那我还要忍多久?”
青衣人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人知道何时才是最合适的时候,这需要等待。”
牧酒诗冷笑说道:“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长生进汶水城?”
青衣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他就算进了汶水城,对城里的局面以及城外的大势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那座城里生活着的人们大多数都姓唐,便是天海与寅当年都没办法,他又能做些什么?当然,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有不少人会尝试把他留在外面,也包括我。”
……
……
一脸像杂乱灌木的胡须,在繁华温柔的天南可能会惹来一些畏惧与排斥的眼光,但在北方这片被血火浇灌多年的疆土里只会给你提供很多方便,比如你可以骂着脏话从酒铺老板手里抢走别的客人的那碗烈酒,却没有人敢说你什么。
只是喝酒的时候会有些不方便。
无论是小口啜饮还是豪迈至极的鲸吞,都很容易让酒水打湿胡须。
当时看来,这是很潇洒无所谓的事,但醉后醒来,总是粘乎乎的令人不悦,必须洗上好几遍。
蓄须整整三年时间后,罗布看着从胡子上往地面淌落的酒水,第一次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胡子刮了的问题。
然后他微微一惊,心想自己何时开始在意这些小事了?
满脸胡须与嘴巴一起吃肉喝酒的画面,在他的身上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为何当初在七里奚游骑里的时候他没有在意过,在阪崖马场的时候也没有在意过,现在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些天,他认识了一个特别爱干净的家伙?那个家伙刚醒过来的时候,手指都不能动,就急着用眼神示意旁人帮他擦脸,养着伤也没有忘记每天换干净衣裳,就像个娘们儿似的。
罗布忽然沉默了,心想难道师妹就喜欢这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些什么,抬头向酒铺外望去,只见别天心从那条巷子里走了出来。
今天清晨在那家香水铺外,他看到别天心后便跟到了这里,发现了巷子里那座幽静的庭院,但没有进去,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庭院有人,那人很强。
罗布取出一根炭笔,在已经准备好的白纸上开始做画。
他画的是别天心与周遭的环境,比如那条巷子以及深处隐隐可以看到的古槐一角。
很明显,他很擅长此道,炭笔只是随意涂抹几下,巷子与古槐便能够看清楚大概的轮廓,至于别天心的画像则是随着笔端的移动,变得越来越清楚,直至栩栩如生,那两道眉毛仿佛要飞了起来,就像真的一般。
如果王之策身边那位画师看到了他的这幅画,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抢回伽蓝寺去做徒弟。
是的,他的画就有这么好,就像他在别的领域一样。
画完之后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酒馆里等待着,直到过了很长时间,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牧酒诗以及一名戴着铜面具的青衣怪客坐车离开,恰有阵风袭来,掀起了窗上的布帘。
只是惊鸿一瞥,甚至不足以在人的眼睛里留下足够清楚的画面,但在罗布的笔下可以。
没有用多长时间,一幅画完成。这幅画的细节极为丰富,隐隐自有神韵,只要认识牧酒诗和青衣怪客的人便绝对不会认错。
看着画上的两个人,罗布挑眉说道:“大西洲果然有野心,只是具体会落在谁的身上?”
……
……
陈长生不相信与别天心在汉秋城里的相遇是偶然,因为概率太小。
这场相遇极有可能是被人安排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行踪已经不是秘密。
事实上在柳宿里遇到的那个怪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从汉秋城到汶水还有千余里路,这一路上他还会遇着很多事。
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当然不愿意进入这样的局面,离开阪崖马场后不会通知国教里的任何人,先赶到汶水城再说。但那封信里说得很清楚,如果他想要安全地回到京都,那么首先便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
那个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人,究竟是谁?
当年在荒原上他随苏离学剑法,同时也学了兵法谋略,但因为性情的缘故始终还是无法理解人心的复杂程度以及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幸亏写信的那个人非常了解这些,所以现在他基本上已经知道了此事答案。
很简单,因为只有三个人知道他的行程。
陈长生望向道边那些白色的石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
……